内务府总管太监跪在地上,禀报道:“回陛下,皇庄共有五处,共占地一百二十万亩,除开庄园建筑和水渠、山地外,还有一些桑园果园,马场,牲口户,耕作面积大约九十万亩多,这些都是近几年存入粮仓的粮食账目。”
萧青冥越是翻看,越是皱眉:“怎么亩产这么低?而且总产量一年比一年少?”
按照往年户部的粮食产量统计,启朝境内土地平均亩产应在两至三石之间,每年的产量受当年的气候和灾情变化而变化。
一石粮约为一百二十斤,取个折中数两石半,平均亩产也应当在三百斤左右。
他看着皇庄的账目,九十万亩耕地,还是水浇地,每年产量仅仅只有一百五十万石,亩产两石都不到,去年更是离谱,居然只有一百万石。
其中除了供给皇室直接享用的部分,还有每年折合的银两三百万两。
这些银钱除了被昏君玩家大肆挥霍以外,太后和其他宗室都以各种名目瓜分了不少,上上下下经手的庄管太监,和其他官员,还不知伸了多少手。
作为真正主人的萧青冥,内帑积蓄反而少得可怜,现在仅有的,还是上次用赎罪券从宗室手里搜刮的。
粮仓里的积蓄,因为这次燕然大军围城,使得京城内粮价飞涨,害他不得不调过来平抑粮价,成效却有限,粮价虽压下来了一点,但始终维持在一个较高的价位。
萧青冥冷笑着连声道了三个好:“朕的皇庄交给你们掌管,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是朕的土地风水不如别人的好吗?”
“粮食就不爱往朕的地里长,是吗?”
内务总管太监支支吾吾:“那是……前些年有旱情,粮食歉收,再加上燕然大军南下抢掠,所以……”
萧青冥冷笑一声,手指点了点账目上的“皇子田”一栏:“朕都没有立后和纳妃,怎么所谓‘皇子田’还有支出?朕难道有流落在外的皇子?朕怎不知?”
内务总管太监趴在地上不敢吱声,冷汗直冒,皇帝以往可是从来没有查过皇庄的事,向来只管享受,要什么山珍海味、奇珍异宝,只管叫下人搜刮,哪里管怎么来的?
昨日得知了皇帝要清查几大皇庄,他吓得魂都要飞了,消息传到皇庄更是鸡飞狗跳,连夜准备了基本稍微“正常”点的账簿,没想到皇帝还是发了这么大火。
见内务总管一问三不知,萧青冥彻底失去了耐心:“看来朕要亲自去皇庄看看。”
内务总管慌忙道:“那容奴婢让下人们准备一翻,好迎接圣驾。”
“不。”萧青冥从书桌后绕出来,“朕现在就要去,就去城外最近的那一处皇庄。”
※※※
近日无雨,空气有些干燥,午后的阳光暖融,入目皆是一派莺飞草长之景。
萧青冥没有乘坐御辇,只带了秋朗和莫摧眉还有书盛,还有两队皇家禁卫军,骑马突击视察京城附近的泾河皇庄。
小鹦鹉见主人要出去“玩儿”,死活非要趴在他肩头要求出门遛鸟。
一行人一路在官道上驰骋,直到日头彻底偏西,远处依山傍水、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大片绿荫庄园,终于映入眼帘。
同时纳入视野的,还有不断升腾的滚滚灰色浓烟,顺着风向四处飘散。
“陛下,庄里好像走水了!”书盛大惊。
莫摧眉等人瞬间变了脸色,就连秋朗都皱了皱眉。
越是怒不可遏时,萧青冥面色却越是平静,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仰头看着夹杂着火光与余烬的浓烟,唇角一点点扯出一丝笑意。
那点笑意与腰间寒光四溢的天子剑交辉相应,他用力一夹马腹,寒声道:“冲进去!”
几人立刻催马跟上,身后的皇家禁卫军马蹄践踏而过,扬起无数凌乱的草屑与尘烟。
萧青冥在乱糟糟的救火声中,踏入了泾河皇庄。
皇庄门口的几个看守从未亲眼见过皇帝,还以为这是皇城里哪个宗室家的小郡王小王爷,又过来打秋风了。
直到看见后方威风凛凛的两队皇家禁卫军,看守们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只能腿软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青冥把自己肩头扑腾的小玄凤弹了一指,道:“去看看是哪里起的火,带朕过去。”
“啾~”小鹦鹉平日在皇宫呆在萧青冥附近时,经常说话,一到外面人多的地方,又装回了“小鸟”。
萧青冥此行纯粹的临时起意,事先没有告知任何人,没想到还是有人为了躲避清查皇庄的事狗急跳墙。
失火之处,正是囤放粮食的粮仓,不过幸亏他们来得及时,只烧了一小半,大部分都在皇帝亲临的威势压迫下,众人争先恐后救火,才被抢救了下来。
泾河皇庄的庄管哪里能想到皇帝会突然现身,被侍卫拎过来的时候,大张着嘴,脸色煞白的好半天回不过神。
这时火势已经完全被扑灭了,管事的指挥着一大群仆役在搬水和清理,地上到处都是飘扬的余烬,灰蒙蒙的烟呛得人直咳嗽。
“奴婢不知圣驾驾临,有失远迎,陛下恕罪。”庄管翘着屁股,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皇庄的庄管往往都是由宫中管事太监担任,名义上隶属于内务府,但由于往年昏君不管事,这里头不知道被掺了多少沙子。
他眼前走近一双绣着金线的黑色长靴,青年皇帝低沉的声音,自头顶轻描淡写压迫下来:“恕罪?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发生这么大的事,不知你有几条命,够朕饶恕的?”
庄管跪趴了一会儿,慢慢缓过神来,也不敢抬头,一边涕泪横流,一边呜咽着道:“回陛下,奴婢实在是冤枉啊!在这泾河皇庄兢兢业业多年,日日不曾懈怠!”
“这次走水都是因为粮仓的看守失职,他畏罪还想趁乱逃走,被奴婢派人捉回来了。”
不消片刻,就有人将粮仓看守五花大绑带到萧青冥面前。
看守接触到皇帝森冷的视线,先是瑟缩了一下,又渐渐觉得自己定是死罪难逃,反而破罐子破摔似的放松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萧青冥眯了眯眼:“你以为这样朕就拿你没办法?”
他朝身边的莫摧眉使了个眼色,后者早就摩拳擦掌等待君主的命令了。
他虽没有秋朗那样绝高的武功,但论及三教九流的手段,他可一点不缺。
莫摧眉笑吟吟地按住看守一条手臂,反过来一扭,两指并拢,重重一戳虎口的穴位。
一股又麻又痒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看守“啊啊”的惨叫起来,全身冷汗直流,差点痛得没滚到地上磕头。
“是我是我!快放开!要痛死了!”
看守当即痛得死去活来,直到莫摧眉放开他的手臂,他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抱着手臂趴在地上。
他急促地呼吸两口,神色是一片绝望的麻木,低着头断断续续地道:“回陛下,火是奴婢放的。”
“因为陛下一直要从粮仓调集存粮去平抑京城粮价,可是奴婢之前一直暗中偷窃仓里的粮食去外面卖,数目亏空越来越多,只好出此下策……”
萧青冥神色不动:“哦?你的意思是你监守自盗,放火烧粮?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不止是你要死,还要牵连家人。”
看守埋着头,全身都在哆嗦:“奴婢是宫中太监,没、没有家人,家中只有奴婢一人……”
萧青冥眉头动了动,冷厉的眼神扫过跪着的一众皇庄大小管事,还有后面一群惶恐不安的仆役和庄农们。
“先行带走,慢慢拷问。务必给朕挖出背后主使者……”
莫摧眉手下两名红衣卫立刻上前要将看守带走。
不料,就在此刻,那看守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一头撞向红衣卫腰间的朴刀。
那红衣卫惊得一愣,下意识拔刀,看守顺势一抹脖子,竟当场气绝而亡!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半天无人做声。
小玄凤害怕地掩着鹅黄色的毛绒脑袋,一头埋进主人头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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