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三郎君对您当真孝顺,临走前还让何伯偷偷拿了一贯腌制好的牡丹花蜜,好叫家主您得闲了能喝上几口,瞧着距离晚食还早,不如我亲自为您冲泡一壶来,下人们手笨,怕糟蹋了三郎一片心意。”
要说堂堂一代谢家家主,天启九大名士之一的有匪君子——谢朗有什么弱点,那就是家传弟控。
可惜谢朗最疼爱的弟弟谢闵战死沙场,他一腔热爱无处发泄,最后爱屋及乌下,便从弟控进化成了侄控。
忽悠侄控的最好办法自然是夸侄子——谢管家自小伺候谢朗,深堪此道。
果不其然!
“很是,很是!”谢朗乐呵呵地催促起来,“三郎亲做的茶,还是管家亲去,切莫糟蹋了三郎的心意。”
谢管家拱手作揖,迅速撤离,待远离书房后,这才呼出一声长叹。
“唉”——他老人家太难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哄着家主,想想还是何伯好,三郎君除了有些好吃这一癖好,就没有其他需要操心的,当真让人羡慕。
琅琊山腰处,桃花居不远处的石径小道上,何伯紧盯着他家三郎君那不安分的身影。
爬个山的功夫,他家三郎不是突然转个岔道要去采野果香料,就是突然看见什么野菜野花的想采摘来做食材。
眼看着桃花居就在眼前,他老人家只想快点送人进屋,最好把院门一关,省得他提心吊胆的,就怕这山路湿滑,摔了郎君。
他们家这郎君只忙着瞎玩,身上那一身长袖锦袍却未换下,“唉,这要是不小心踩到衣袍衣角的,可如何是好。”
何伯紧张道:“我的三郎君哟,您小心些,咱桃花居在正前头呢,您这又拐那去嘞!”
“何伯,怀远,我瞧见一丛蛇果,可多了,快快快,正好当今晚的餐后水果——见者有份哦!”
“您小心脚下,慢点!”
何伯无奈叹气,突然羡慕起谢管家来——唉,还是他家老哥哥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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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艰难的谢家仆人们。
第8章
谷雨过后,气温渐升,转眼便到了农历五月,谢家忙着筹备谢云曦的束发礼。
他生的巧,出生之日正好是立夏的前一天,束发礼后紧接着便是立夏宴,两宴相隔,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这不,连一向勤来串门的谢文清也好些日子没上山了。
谢云曦乐得清静,在桃花居里快活似神仙一般,早把日子过忘了。
这一日天亮的早,谢云曦早早醒来。正当他开窗洗漱之际,偶窥见后院几株青梅树已硕果累累,缀满青果,这才恍然,“这时间过的挺快。”
怀远见他家郎君终是记起日子来,欣喜道:“三郎君您可算记起来了,再过五日便是立夏嘞!”
刚想说立夏前一天还有束发礼,谢云曦却只听了‘立夏’二字,“立夏好啊,这满树的青梅正好酿几坛青梅酒,青梅蜜果来。”
说风就是雨,怀远一个闪神,再抬眼,他家三郎君早跑院里折腾果树去了。
独守空房的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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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居后院。
谢云曦一身农夫装扮,脚上踏一布鞋,腰间缠一竹筐,头戴一顶草帽,悠悠然于青梅树间,采摘果子,愉悦低吟。
怀远一边采摘着青梅,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盯他。
结果稍不留神,只听“哎呦”一声,众人紧张的看过去,见那熟悉的场面再次上演,心生无语,又纷纷淡定转身继续采摘青梅。
怀远上前,熟练的递上水袋,“三郎君啊,刚入五月,青梅自然酸涩无比,您怎么总记不住教训,要贪吃半生的青果呢!”显然,这贪吃青梅的事情也不是今年才有的。
谢云曦连灌了几口水,压下舌尖的酸涩,随即无赖耸肩,“本君这是在检验青梅的口感,也好估算酿制青梅酒时需多少冰糖,此乃工匠精神,怎能叫贪吃。”
论诡辩之道,连以清谈擅辩闻名的谢文清都甘拜下风。怀远不过小小书童,自然说不过他。
无奈一叹,顺着毛哄道:“是,是,是,郎君所言甚是!”
谢云曦听着如此敷衍的回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赶紧打发了人,随后继续悠悠然于梅林间,继续他的采梅大业。
不过照着他这采摘一颗,走半天神,一个转弯又去招惹飞花野菜的架势,就没人指望他们家郎君能采摘多少果实。
桃花居的仆人们,唯一的期望就是他们的三郎君能安安分分的,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谢云曦不惹事,不代表事不来找他。
辰时。
琅琊山不远,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人骑马来,狂奔至山脚。
田间农户好奇张望,却不敢靠近。
时下马匹贵如黄金,多用于战场,也有极少的世家子弟喜欢当座驾。
看来人衣饰,虽是武装,但难掩锦绣奢华,再则,时下能养得起数十匹马的,那必是顶流的几个世家贵族,一路过来,自无人敢招惹这一队人马。
马停,尘土渐消。
领头的是一匹白色骏马,白马上正坐着一雌雄难辨的少年郎。
一身红衣似火的男装,腰间别着长鞭,一头乌发束于头顶处,坠一红色锦带垂落至双肩,其余饰品皆无,瞧着干净利落,一如她下马的风姿。
红衣人缓步,将白马牵至一旁,身后一束发于顶的清丽仆人赶紧跟上,开口却是朗朗女声,她道:“二姑娘,咱们真的只带这几条鲥鱼上山吗?”
谢家二姑娘——谢年华一手叉腰,抬头望向琅琊山腰。
“什么叫只带,这几条鲥鱼可是本姑娘快马加鞭连夜捕来的,礼轻情意重,三郎必定欢喜。”
安颜无言以对只暗叹:三郎君见鱼自然欢喜,但见了您可不一定愉悦,再说您这那里是送鱼来的,明明就指着三郎君的厨艺,好吃鱼下酒,满足自个的口腹之欲。
“哎。”也就是三郎君仁厚,不然堂堂天启才子第一的世家子弟,怎甘心为一姑娘洗手作羹汤呢!
谢年华瞧了眼自己的贴身女仆,这人的心思都不用猜,明晃晃的都写在脸上。
“本姑娘怎么有你这么个傻侍女呢!”这么多年,竟然还没看破他家三郎风光月霁背后的真面目。
安颜只觉莫名,歪头傻乎乎地看她。
谢年华恨铁不成钢,但最后也不过无奈摇了摇头,唤来男仆解开马背上的圆竹桶。
确认桶里的鲥鱼保存的十分新鲜,这才招呼众人,安置好马匹上山腰而去。
“…窗外晨夕朝朝,目下乍见之欢,满树青梅磊磊,时下光阴正好,树下斑驳成影,待采青梅归家,岁月慢慢,酿果成酒,酒香慢慢,终成佳酿……啦啦啦……”
谢年华入桃花居,刚一踏进院内,便隐约听见谢云曦那特有的少年音。
寻声至后院,放才听清那曲调怪异的吟唱声。
谢年华英气的眉峰一挑,没什么好气地吐槽:“三郎又瞎唱这些调不成调,曲不成曲的怪歌了——不堪入耳。”
安颜却觉得三郎君的歌虽怪异,但却意外的好听,特别是那干净清冽的音色——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依然让人闻之心动。
“二姑娘,三郎君唱的虽怪,但,明明很好听呀?”安颜天真道,“家主还曾夸赞什么朗如珠玉,宛如天籁呢!”
谢年华冷哼,她自然知道他家三郎音色动人,只是这人好好的歌赋不去吟,却总爱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曲调挂在嘴边,虽说这些怪调确实好听,但她却不爱唱怪调时谢云曦的模样。
世人爱极他那出尘的气质,却不知吟唱怪调怪曲时的谢云曦最是缥缈,不似凡人。
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疏离感,外人只赞谪仙出尘,但谢年华却总会生出些烦闷,仿佛下一刻,她的阿弟便会腾空而起,飞向九霄——从此世间再无谢云曦。
这种感觉来的无来由,但却不妨碍她讨厌这些怪曲怪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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