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们热情高涨,对郅玄赞不绝口。席上没有酒水,众人便以饮代酒,敬西原侯。
郅玄来者不拒,一盏接一盏饮下,借机和全体诸侯混个脸熟。
在推杯换盏时,他终于能将脑中的资料和每个人的面孔对上号,进一步了解各国真实情况。
虚虚实实,假假真真。
诸侯情知郅玄提问的目的,言辞间不是毫无保留。但从透出的三言两语,郅玄已能把清脉络,对各国国力有一个大致判断。
四大诸侯国之下有近百封国。
依土地面积和人口数量划分,能称中等的国家不超过二十,余下都是资源匮乏人口有限的小国。
规模最小的几个国家,土地面积还不及大国氏族封地。国内人口不及十万,三军自然凑不齐,一场国战就会耗尽国库,将物力人力消耗殆尽。
这样的诸侯国生存极其艰难,不想被周边国家分割蚕食,国君和氏族只能舍弃颜面,想方设法抱大腿。
其中的佼佼者是荆国和夏国。
自人王分封,两国就已存在。数百年来,土地人口没有太大变化,周边国家陆续消失,两国仍屹立不摇,日子还过得相当不错。
漠侯的生存手段独树一帜,两尊庞然大物在侧,漠国上下深谙此法精髓,不仅国君擅长挥着手绢嘤嘤嘤,必要时,氏族的泪水也是说来就来。
荆国和夏国不擅长嘤嘤嘤,却一样能抱大腿。
至关重要的一点,两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注定它们能在夹缝中生存。只要自己不作死,很难被别国所灭。
两国地处交通要道,扼住南北咽喉,周围大小诸侯国林立,争端时常发生,不小心就会沦为四战之地。
数百年来,两国没少被战火波及,却从没有被他国吞噬。不是交战国没有能力,而是北方和南方的大国不允许。
想要吞并两国,必须将周边国家全部纳入囊中,并扛住南北大国的打击。否则地话,灭亡的只能是自己。
如荆国和夏国这样的诸侯国,借地理位置和附庸国的身份,数百年来地位独特,没有落入任何人的口袋。
两国国君和氏族深谙生存之道,在抱大腿的选择上极有见底,下定决心从不曾更改。
荆国依附于北,夏国就面向于南,反之亦然。
不是两国关系不好,而是世代相邻,太清楚附庸国的立场。一南一北方能平安,若全投靠一方,势必会触怒另一方,届时就离灭国不远了。
两国历代国君和氏族都做得很好,牢牢把卧抱大腿的精髓,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大部分诸侯国难望其项背。
依照地理位置,荆国为北安国的附庸国,夏国则抱牢南幽国大腿。
目前情况十分特殊,数百年来未曾发生,两国立场变得微妙。
一场国战之后,赵颢继承爵位,扫清南幽氏族,掌控南幽国。两大诸侯国的国君同出安氏,北安侯和南幽侯是亲父子。对荆国和夏国而言,今后抱大腿策略是否要调整,必须提前做好章程。
为此,在其他诸侯忙着和郅玄攀谈时,两国国君主动找上北安侯和赵颢,也不玩心眼,直接道出心中担忧,希望对方能给自己指出方向,他们一定照办。
身为附庸国,这个时候玩心思是取死之道。远不如老老实实开口,当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或许能引来对方恻隐之心,保国家平安。
事情不出所料,北安侯和赵颢早有商量,无意同两国为难,直言遵循旧例,今后依旧照章办事。
这番表态给两国吃下定心丸,也让其余小诸侯长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到肚子里。
事情尘埃落定,附庸国国君才不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长时间的焦躁之后,总算能睡个好觉。
郅玄和众人交谈时,不忘进一步了解对方对中都城的态度。
结果没有让他失望。
自从王族私兵现出颓势,在大国甲士面前表现得不堪一击,大小诸侯就生出别样心思,不至于想推翻中都城,在权利分割上也是蠢蠢欲动。
中都城存世近千年,人王的象征意义非凡。
随着时间流逝,先王积威逐渐消散,继承人疏于武功,一门心思钻研政治手腕,无异于主动亮出弱点,给了国君们可趁之机。
最显著的例子,如果王族私兵不弱,仍如开国时大杀四方纵横天下,各国国君绝不会轻易废弃生食礼仪,更不会对王族心生质疑。
只能说实力决定一切。
两代前,中都城尚有伐国之力,能召集诸侯共灭陶国。现如今,别说是伐国,遇到王族宣召,各国是否会出兵都是未知数。
郅玄一边和国君们共饮,一边掌握大量情报,了解多数人的态度,对会盟一事有了更大把握。
席间,郅玄见到三位女诸侯。
三人在治国策略上颇有见地,军事上也不亚于旁人。
尤其是云侯,在富国策略上远超同等规模的诸侯国。
云国境内多山,田地出产不丰,灾荒时常发生。为能改善情况,她力排众议,下旨鼓励国人经商,还曾给郅玄递送国书,希望能在两国之间修路,和西原国达成长期贸易。
旨意颁发,国内的反对声浪极大,差一点掀起氏族叛乱。云侯顶住压力,将旨意贯彻实行,还以云氏的名义组织起商队,为国人做出表率。
云氏商队严守律法,全心全意做生意,价格童叟无欺,宁肯吃些亏也要打出名声。
受到国君感染,国人们也放下成见,纷纷走出国门,陆续投身商道。
短短两年时间,云国商队的足迹遍布周边国家,云商的名头也格外响亮。云侯以其魄力闻名于世,云氏别支索性称自己为商氏。
在云侯的富国策略中,西原国的货物必不可少,郅玄的相助是重要一环。云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始终牢记郅玄的恩义,感谢对方雪中送炭之举。
“君侯恩义,云氏没齿难忘,如有驱使绝不推辞!”
云侯双手举盏,言辞恳切,态度极为郑重。
郅玄没有拒绝这份诚意,举盏和对方共饮。
落盏时,云侯没有离开,而是在郅玄旁侧落座。衮服包裹下,身段妖娆,纤腰盈盈一握,如熟透的蜜桃诱人采撷。就容貌而言,云侯称不上美艳,但有成熟魅力,一颦一笑都夺人眼球,令人怦然心动,脸红耳热。
郅玄咳嗽一声,略感到不自在。
云侯看出他的窘意,非但没有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反而靠得更近,没有丝毫羞赧,直接开口:“我慕君侯,愿能春风一度。”
郅玄以为自己听错,表情满是错愕。
云侯态度坦然,迎着郅玄的目光,直率道:“我容貌不美,然有身段。如蒙君侯眷顾,得子继承我位,实乃大幸。”
这番话过于直白,郅玄想装作听不懂都不行。
观旁侧诸侯,脸上未见半点吃惊,反而频频点头,认为云侯所言十分在理。
郅玄遇到过多种难题,如云侯这种还是头一遭。不等他开口婉拒,赵颢突然离席,径直朝他走过来,在他身旁落座。
红衣似血,青丝如瀑。唇角勾勒一抹弧度,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目眩神迷,神魂颠倒。
漆黑的双眸隐含锐利,袭向对面的云侯,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君侯盛意,玄心领。”感受到身旁的冷气,郅玄顿时一个机灵,马上向云侯表明拒绝。
美人恩受不起。
后院一旦起火,他的腰别想要了!
面对郅玄的拒绝,云侯很是遗憾,却也没有纠缠。举盏敬郅玄和赵颢,随即起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走得十分潇洒。
这段插曲表明郅玄的态度,也让众人见识到赵颢是何等强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比喻不是百分百贴切,内中含义却也不差多少。
待到云侯归席,赵颢侧头看向郅玄,饮下半盏蜜水,余下半盏递至郅玄唇边,笑道:“君侯曾言,天下无人能及我。”
“自然。”郅玄没有半点犹豫,说话的同时握住赵颢手背,含住杯盏边沿,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愈发明了西原侯和南幽侯的婚盟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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