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品尝到自己酿成的苦果。
这样的国君现于人前当真能鼓舞士气?恐怕会造成反效果,进一步打击士气,使得全军丧失斗志,城破只在旦夕。
“不是催寡人登城?”南幽侯越过桌岸,扫视群臣,语气中满是嘲讽,“愣着就能退敌?”
听到这番话,众人顿时一凛。左右衡量之后,齐声道:“君上请!”
南幽的卿素来骄横跋扈,在国君面前颐指气使,少有如此恭敬。因犀吉归降赵颢,六卿仅剩五人,现下分立在南幽侯左右,其余大夫紧随其后。
众人将随国君一同登城,为的是鼓舞士气,尽可能击退来敌。
可惜想法虽好,刚刚走出国君府就遭遇挫折。
几块巨石从天而降,其中一块正好砸中国君战车。车前战马受惊,纷纷人立而起。华丽的车厢被巨石砸塌,装饰在车壁和华盖下的玉石均被碾碎。
事发突然,众人措手不及。
幸亏南幽侯没有登车,否则已经粉身碎骨。
跪在车前的奴隶还算幸运,在巨石落下时迅速翻滚,膝盖和手掌擦伤,变得鲜血淋漓,好歹保住性命,没有被当场砸死。
面对突来的变故,氏族们大吃一惊。不等重新准备战车,又有黑影呼啸袭来,这一次不是巨石,而是半人高的木桩以及落地后四分五裂的火球。
火球碎裂,火星四溅,遇木料即燃。
凡火星笼罩处,房屋、车辆全遭了殃,眨眼间就被烈焰吞噬。
火线似灵蛇游动,沿着坊墙飞蹿而出。
南都城内多是木竹建筑,不同于夯土房屋,这些建筑遇火就会燃烧。偏偏雨水停歇,不能及时消除火患,城民们只能提水灭火,城内很快乱成一团。
南都城外,强壮的卒伍不断敲下石锤。伴随着手臂一次又一次抡起,身上的肌肉隆隆鼓起,汗水顺着脊椎流淌,宽阔的背脊很快覆上大片油光。
抛石器呼啸不断,坚硬的木杆来回翻转,巨石、木桩和火球轮番飞出,或落在城头或砸入城内。
不多时,城头和城内陆续起火,火焰熊熊,天空都被照亮。
军中的抛石器不算多,大军三面攻城,仅赵颢手中器械充足。
国君府和氏族坊恰好在抛石器投射的范围内,国人坊和庶人坊尚能保存,前者已陷入大片火海。
伴随着攻击不断,城头同样大乱。
巨石滚动间,甲士卒伍四散奔逃,跑得不够快均被碾压,遍地血水,腥红骇人。
火球在女墙后炸裂,火星点燃战旗。
黑烟蹿升,热浪翻滚,守军仓皇奔逃,根本不听上峰号令,一味只想着逃命。
在世子瑒和先豹进攻的方向,南幽氏族尚能设法稳定军心,不至于攻城梯还没出现,守军就拱手而降。
遇到赵颢的守军却非如此。
抛石器停顿间隙,攻城弩又开始发威。巨箭力量惊人,一击能穿透城墙。运气不好躲得不够快,被边缘处擦一下都可能筋骨折断,伤口翻卷,血流如注。
攻城弩数量有限,发射速度也不够快,造成的死伤远不及抛石器,给守军造成的心理压力却非同小可。
眼看同袍在眼前碎裂,残肢断臂散落遍地,心理承受不够强,当场就会吓破胆,甚至会陷入疯癫。
“继续。”
赵颢驱车向前,戎右竖起大盾,警惕城头飞来的流失。
他实是多此一举。
在抛石器和攻城弩的轮番打击下,城头守军非死即伤,全都丧失战意,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若不是双腿失去力气,软得像面条一样,他们早就不顾一切冲下城墙,再不想面对城外那尊杀神。
抛石器的呼啸声告一段落,攻城弩的绞弦声也不再响起,城头已然是血色弥漫,一片地狱景象。
死去的守军倒在血泊中,大多肢体不全。侥幸存活的藏在女墙后,因抖得太厉害,武器都抓不牢,遑论是开弓反击。
赵颢静等片刻,确定城头的守军已然丧胆,旋即拔出佩剑,用力向下一挥。
“攻城!”
传令兵在马上嘶吼,阵前的抛石器被移开,扛着攻城梯的甲士卒伍越众而出,在战鼓声中冲向城墙。
距城墙越来越近,甲士卒伍纷纷举起手臂,脚下加速的同时,提防城头落下飞矢。
赵颢所部装备精良,背靠颢城资源,又能从郅玄手中购买,甲士皆佩铜甲,部分还有铁甲。卒伍俱有皮甲,先锋更备双甲。
赵颢还参考郅玄手下新军,给前锋增添一面手盾,使得防护力更高,能扛住大片飞矢。
不承想南幽守军崩溃得太快,攻城梯抵近城下,竟然动也不动。
城头氏族下令防守,甲士卒伍充耳不闻,依旧蜷缩在女墙下,脸色惨白全身发抖,仿佛被狼群锁定的羔羊,只等着獠牙落下,生不出半点反击的念头。
氏族气急败坏,挥舞着佩剑逼迫甲长迎战。
结果甲长没动,一枚箭矢迎面袭来,径直穿透他的脖颈,惯性带着他后仰。被焦黑的旗杆拦住,氏族口中涌出大量血沫,当场气绝身亡。
氏族气绝的一刻,攻城梯架上城头。锋利的钩爪牢牢楔入城墙,最上两节横杆包裹铜皮,砍都砍不断。
放箭的甲士率先登上城头,本以为将遇到反扑,做好一场血战的准备。情况却出乎预料,直至他双脚落地,守军仍是一动不动。
几名守军距离他不到五步,手边就有一把长刀,也没人想着抓起来,更没冲过来发起进攻。
登上城头的甲士越来越多,赤色战旗插满城头。活着的守军无一人反抗,全都弃甲投戈束手就擒。
战果报于赵颢,又送至世子瑒和先豹军中。
战鼓敲响不到半日,赵颢就攻占一面城墙,正准备打开城门,从外阙进入内阙。
这样的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同为大诸侯国,南都城的守军竟如此不堪一击。在准备好一场血战的北安军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荒谬。
第二百零七章
不到两日时间,南都城外阙尽下。
在战鼓声中,北安国大军从三个方向冲入外城,扛着滚木的甲士卒伍冲锋在前,直扑第二重城阙。
外城易手速度太快,许多物资来不及焚毁,原本用来守城的滚木尽数落入北安国大军手中。
在赵颢、世子瑒和先豹的指挥下,滚木被用来突破城门,轰隆隆的撞击声接连不断,土石飞散,直让守城的氏族和兵卒胆战心惊。
城头飞落箭雨,近距离下,给北安国大军造成一定死伤。
扛着滚木的卒伍倒下,立即有人填补位置。
军令下达,今日必破第二阙城门。
三人所部互争雄长,各不相让。尤其是世子瑒和先豹麾下,不想被赵颢所部压在头顶,誓要第一个冲入内城夺得首功。
轰!
又是一声钝响,巨大的冲击力下,滚木前端碎裂,瞬时如天女散花。
木屑飞散开,城门变得摇摇欲坠。
堵在门后的石块被撼动,甲士卒伍不停咽着口水,滋润因紧张干涩疼痛的喉咙。
轰!
巨响声再次传来。
碎裂的滚木丢弃在一旁,卒伍扛来新的滚木,用足浑身力气,竭尽全力凿向城门。
厚重的木门出现裂痕,再多几次就会坍塌。
危机近在咫尺,城头氏族嘶吼下令:“放箭!速速放箭!”
和外城守军相比,内城守军更为精锐。其中有部分是各家私兵,战斗意志明显更强。氏族们许以重利,甚至作出拔擢身份的承诺,兵卒们受到鼓舞,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将冲上城头的北安国甲士强推下去,硬生生扛住第一波攻击。
“攻城梯!”
守军挥舞长刀,试图将攻城梯砍断。结果发现最上方竟包裹铜皮,刀刃砍上去纹丝不动,至多留下一条凹痕。
力壮的卒伍冲上前,想要将攻城梯推倒。无奈钩爪太过锋利,深深楔入城墙,徒手根本无法拆卸。
北安国的进攻一波连着一波,如浪潮汹涌。针对城头和城门,大军双管齐下,守军左支右绌,短暂的爆发之后,逐渐变得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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