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扫视周围一圈,何新收回视线,缓缓看向眼前的青年。
——但整间屋子最格格不入的地方,还属坐在床边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青年。
阔别半个月,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依旧一身矜贵优雅的气势,半点没有受到洪水的困扰,甚至被养的越发精细,眉、眼、发都干净的看不出丝毫狼狈消瘦的痕迹。
“小先生,”低下头,他恭敬道:“该回家了。”
床边青年恹恹抬了下眸,嗓音冷淡:“哦。”
他抿着唇,在寡言沉默的黑皮男人的照顾下吃了小半碗粥,像被服侍惯了,喝完粥后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翘着穿着纯棉白袜的脚,等男人给自己穿皮鞋。
圆头皮鞋被擦得干净锃亮,一看便是第一次穿。
穿好鞋后,时玉骨头还是酥的,也不管何新和周庆是什么脸色,被陈政半搂着腰扶着朝外走去。
外面还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变得清晰。
陈政打着伞,知道他爱干净,一路沉默的背着他走出小院,先一步等在门外的何新周庆同样沉默着,拉开了后车车门。
困顿的坐到冷飕飕的车内,时玉不太舒服的睁了下眼。
车窗外的黑皮男人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掌心粗糙,疼的他蹙了下眉,听见男人低哑的道:“小少爷,我等你回来。”
汽车启动,嗡鸣声作响。
男人高大魁梧的身子弓着,趴在车窗上静静的注视他,像只被主人抛弃的黑犬,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昨晚还那么凶且闷,像只十天半个月没吃上肉的饿狼,说什么都不听,把他折腾的够呛。
今天就开始装可怜,时玉冷笑,反手扯着他的头发泄愤的拽了下,细白的手指转而被男人握住,自然的亲了亲。
“滚,”他抽回手,给了男人软绵绵一巴掌:“照顾好大白。”
陈政老实点头,一脸木讷的说:“……大白也想你早点回来。”
车子启动了。
车窗也被缓缓摇上。
时玉半躺着,迷迷糊糊的合眼睡觉。
身后男人站在院子门口,许久也没有离去。
路上坑多水多,何新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忽然,他被拍了下胳膊。
扭头就见一边的周庆脸色苍白,满眼震惊。
“怎么了?”他疑惑。
周庆吞了口口水,指着后视镜。
他抬头瞥了眼——
后车厢内,安静半躺着的青年侧着头,浓稠如墨的黑发勾缠着雪白的脖颈,星星点点红痕点缀其间,一路蔓延至系的严严实实的衬衫之下。
他睡的不太安稳,眉眼微蹙着,唇瓣嫣红肿胀,手腕纤细伶仃,细的好似只有一层莹润的皮肉,皮肉上,是不输于颈间的深色红痕。
一身被疼爱过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慵懒之气。
何新呼吸一窒,颤抖的移开视线。
……明明是很恶心的事,他却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后视镜,心跳的飞快,莫名的想到了刚刚站在窗户边那个黑皮精壮的男人。
一身一看就是常年劳作锻炼出的精悍腱子肉,肌肉线条明显流畅,穿着粗布马褂,一脸淳朴老实。
私底下竟然……
竟然——
握着方向盘的五指紧的发白,他猛地加速,一路冲也似得开回了两楼小院。
小院内,轮椅之上的男人平静的坐在堂屋门口,淡淡撩眼,朝他们看来。
黯淡光线划过他苍白俊美的五官轮廓,他的眉眼也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幽冷。
面无表情的起身,陆逞垂眸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吉普。
接着上前两步,在何新周庆慌乱不安的注视下,拉开车门。
车门内,困倦的青年缓缓睁开眼。
他看起来还有些不清醒,漂亮妖冶的凤眸蒙着层水汽,湿淋淋的眼睫垂着,裸露在外的皮肉细腻雪白,红痕密布却也不甚在意,包裹在衬衫黑裤里的身材纤细修长,起身时勾勒出细窄柔软的腰腹,慢吞吞叫道:“……小叔。”
他就要下车,扶向车门的胳膊却忽然被一只宽大苍白的手掌抓住。
手下的胳膊细细一条,皮肉软的仿佛能从指尖溢出来。
陆逞眸色幽邃,漆黑难辨。
他看着时玉茫然的眼神,脑海里却掠过了昨晚雨幕中,那两条勾缠着男人脖颈柔软颤抖的小臂。
白的晃眼,很快便浮起一层潮湿的汗水,染上一片情动的薄粉。
“嘶。”
一声轻呼换回了神智,他低下头,看着眼前人微微蹙起的眉眼,手中的力道骤然放松,扶着人从车上下来。
堂屋内摆好了早饭。
丰盛香甜。
时玉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这会儿只想上床睡觉。
他就要往楼上走,下一刻,握在胳膊上大手使了些力,他被迫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黑发黑眸的男人站在客厅惨白的灯光下,俊美淡漠的面上一片平静,看着他道:“吃点东西再睡。”
毕竟是长辈,时玉忍下不耐,摇摇头:“不用了,我吃过了。”
陆逞脸色平静:“在哪吃的?”
他随意道:“陈政那。”
胳膊上的手缓缓松开,陆逞点了下头,微垂的眼眸淡淡看着他脖颈上明显的几道红痕,嗯了声:“去睡吧。”
青年转身就走,打着哈欠上楼。
唇肉肿的,不知道被外面的野男人亲过、含过多少次。
红的软烂,轻轻张着条小缝,合都合不上。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眉眼阴沉幽冷,手掌却紧紧合拢,青筋暴起,仿若压抑着滔天的戾气。
身为陆家的孩子。
却被一个肮脏的、不知道打哪来的野夫调养成这幅模样。
……真是蠢笨不堪。
丢脸至极。
*
还没到中午时分,陆家的临时住所里便升起了炊烟。
何新周庆二人这些年跟在陆逞身边,厨艺也是锻炼出来的。
陆逞吃肉,正值壮年的男人一身火气,哪怕他外表再怎么清冷淡漠、不食人间烟火,每顿饭的饭量依旧不容小觑。
平日里何新周庆都变着法的做些男人爱吃的饭菜来,只是今日两人不约而同的做了两道素菜和汤。
清淡的饭菜不知道合的谁的口味。
时玉睡醒后被叫着下楼吃饭。
餐桌上是热腾腾的五菜一汤,大白米饭盛的满当当的,他随意夹了块竹笋尝尝,觉得还不错,忍不住多吃了点。
对面的陆逞安静的吃着饭,饭桌上除了碗筷细微的碰撞声,再无其他。
直到时玉吃饱喝足放下筷子,他才跟着抬头,像一个合格的长辈那样说道:“这趟来给你带了两身衣裳,在你屋子的衣柜里。”
今早一直在睡觉,还没观察过卧室的时玉一愣,倒是没想到这趟再来陆逞居然变得细心了,完全不像上次那样把他扔到二楼就不管了。
“好,谢谢小叔。”
抿了口热水,他继续道:“我今天下午要出去一趟。”
堂屋瞬间寂静下来。
静的呼吸可闻。
能听见屋外冰冷吹过的风声。
正收拾着桌面的何新周庆不约而同的僵硬一瞬,良久,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桌子对面,陆逞的反应却极为平淡:“嗯,早点回来。”
偷觑他的神色的时玉和系统一同放下心来,“好。”
……陆逞和盛悬果然不一样。
不是来搅和任务的。
他高兴的起身上楼,换上了这趟来陆逞给他带的衣服,很精细的料子,黑衬衫配上黑长裤和运动鞋,这一身都是洋货,牌子还是某串熟悉的英文。
不过衣服尺码较为宽松,时玉把扣子系到了顶,依旧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一小片肤肉,连着雪白修长的脖颈,白的晃眼勾人。
乌黑发尾遮了些深红痕迹,他走过堂屋,和堂屋内看着报纸的男人打了声招呼,接着便在何新的护送下上车,一路朝村尾赶去。
堂屋内,看着报纸的男人一动不动,捏着纸页的五指却紧的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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