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活着太难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学校的时候,走在那条路上,阳光特别好,我很开心,我远远地往着那个红红的,有些破旧的一角,那是教学楼。”
“我想时间倒流,我会死在那一天。”
“从桥上跳下去,虽然那条河快干了,但也能摔死,死的时候,嘴角一定是带着笑的,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开心,开心到感觉幸福,我要死在最幸福的那一天。”
廖远停猛的抱住他,眼眶通红。
小白挤在两人中间,呜咽一声。
刘学拍拍他的背,嘴角下撇,眼尾湿湿的,诉说自己曾经的遭遇,仿佛在揭开还未愈合的伤疤,一字一句,都是要血与肉的分离,疼的他痛彻心扉,难以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这些都过去了。”
“我当时想,我不能死,我死了,奶奶怎么办,他们会欺负奶奶,所以我不能死。我一次又一次给自己鼓气,只是廖远停,我很坏。”
廖远停松开他,摸摸他的眼角。
“我很早就知道人会死,因为我很早就想死,我从自己身上,感受到死亡。”他握着廖远停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所以奶奶去世,我不该怪你,只是在那一刻,我太无助了,我陷入巨大的痛苦,我没有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了,但是我想活,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又无法接受奶奶离开,所以我怪你,我不该怪你,对不起。”
廖远停摇头,刘学笑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当我崩溃与绝望,我开始反击,我甚至想,我会放一把火,烧了整个彭怀村,我要让村室前的池塘里堆满尸体,我要把他们扔到旷野地里,要让他们被猎狗吃掉,被老鼠啃噬,真真正正的腐烂,生蛆。”
“可是我做不到。”刘学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好恨啊,我看到他们开心快乐,哪怕是最讨厌的人,他们的笑也会感染我,让我也会跟着笑,如果他们死了,我连这个笑的理由都没有了。”
“奶奶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也知道我没有做错,可是我想,我宁愿是做错了什么,否则这一切都是那么无缘由,竟然没有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让我接受那漫天的恶意与痛苦。”
刘学伸手摸摸廖远停的脸,释然似的,“我在认识你之前,没有吃过糖。”
“没有吃过肉,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
“廖远停,我是彭怀村的刘二。”
“认识你之后,我才是刘学。”
“在那个下午,你问我叫什么之后。”
他像海一般辽阔宽宏,接纳这个世界的恶意与伪装,用最温柔的海水回以廖远停最安宁的注视与包容,用他自己,用他的故事,用他的身体,用他的伤疤,在廖远停心底下一场三四月细密缠绵的雨。
那不是雨,是他的泪。
是刘学前十几年所有的委屈与难过。
是他的迷茫与痛苦,是他的妥协与绝望。
是他对生的不舍,对死的不甘。
廖远停紧紧抱住他,深埋在他脖颈处,像安慰,又像劝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声音颤抖,“一切都会好的。”
刘学的泪沾湿他的肩膀。
“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什么都可以改。”
“我只有你了。”
廖远停亲他的脸,“不会,不会离开你。”
刘学抹把泪,笑。
廖远停亲他的额头,捧着他的脸,好半天,说:“我……在调查一件事,但遇到了阻碍。”
刘学放下小白,牵着他的手上楼。
“电视剧上演,讲秘密的时候,都要找小角落。”
廖远停笑出声。
窗外刮着大风,哗哗啦啦下着雨。
深秋也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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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刘学去上学了。
他上学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雪。
他站在窗边看,坐在车上看,站在走廊上看。
李峻很担心他,问他之前怎么了,没来上学。
刘学说没事,接过雪,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后来李峻看到他写的作文。
《雪》。
细碎的,开在人们脚下,用手拨开,绽放天空的纹路。
冥冥中,李峻感觉刘学遇到什么事了,但他表现的与寻常无异,还是喊他中午一起吃饭。
偶有一次,他来的早,恰好看到。
刘学从一辆低调的黑车上下来,他没有急着走,而是前倾身体,微微偏头,探进车窗内,随后离开。
李峻站在原地,看着黑车调头,车窗升上的瞬间,他看到驾驶座上男人英俊的眉眼,温和不失儒雅。
他垂眸,进校园。
他告诫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刘学却敏锐察觉到他的躲闪。
在一个晚自习,他站在走廊上,李峻和他并排。
刘学问他怎么了。
李峻说没事。
刘学看着他,他也看着刘学。
过了片刻,李峻靠近他,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你和一个男人接吻。”
刘学微微挑眉,没有反应。
李峻说完自己脸红了,感到很羞耻似的,他犹豫再三,说:“但是……”
刘学等着他的下文。
“就……”李峻非常难以启齿,“下次可以把车停远点,如果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刘学诧异地看着他,李峻像是也感到自己离谱,脸更红了,像被烧了似的,错乱地找补:“我是好心提醒,我没其他意思。”
“我知道。”刘学笑了,握着的拳松开,“谢谢你。”
“没事没事。”李峻咳嗽两声,微微偏头看他,“他对你好吗。”
“好。”
“好……就好。”李峻小声说,“别被骗了,保护好自己。”
刘学歪歪脑袋,“你……”
“我没觉得不能接受。”李峻躲开他的眼神,扭头要走,又回来,像是要等价交换似的,“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别人。”他抿抿唇,在上课铃打响的瞬间说,“我是领养的。”
刘学错愕地看着他,他如释负重,笑着:“扯平了。”
说完,就进了教室。
当晚,刘学看着廖远停,张张嘴,又闭上。
那是李峻的秘密,他也不该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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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下了一场,大雨下了一场,沈书航终于联系廖远停,无论是视频,还是两张纸质内容,都已高清复原。
但电话里,沈舒航沉默片刻,说,本来想第一时间传给他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国,亲自将U盘交给廖远停,明晚就能落地。
廖远停迎接着大大小小的检查,再没有看到过韩书德。
其他村还向廖远停打听,廖远停笑着摇头。
他问唐昀,唐昀叹息着摆手,惆怅着说糊涂啊糊涂。
事业编考试告一段落,韩书德的儿子不在录取名单上,听说他没有去。
不少人都说可惜,大好前途,就这么给放弃了。
廖远停点着烟,看着远方的天空白云。
第二天晚上,沈舒航把U盘递给他,欲言又止。
廖远停将U盘插在电脑里,视频发给李单,让他查这些人都是谁。
随即是一张出生证明。
钟骁意。
廖远停愣住。
点开下一张,是改名登记表。
曾用名钟骁意,更改为,刘学。
第96章
冬天来了,世界套上一层灰色的膜,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现在天暗的早,不等廖远停下班就黑了。开车回别墅,相隔几米,就能看到一楼亮的灯,透过缥缈的淡色窗帘,隐约看到周梅李单和刘学的身影,温馨极了。
这就是廖远停想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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