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翻出车道,唯一的结果就是车毁人亡。
“冉焕兰,我把你带出来,是让你带我去见邵烨,而不是让你对我的行为发号施令。”霍无归嗓音中压着森冷的威胁,“再多说一句,我随时可以赶你下去。”
背后警车不断跟上,冉焕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你现在停车,那我和你说不定还能有幸进同一家看守所,我反正是从看守所里出来的,就当一日游好了。”
说话的功夫,车里已经远离市区,驶入崇山,擎天的高架深扎江流之中,江水上方铺设出一条宽阔公路。
耳机里传来王胜利的声音:“交警那边部署好了,下一路段车辆已经疏散,设置好了路卡,马上是进魏县的岔口,你直接下车,不用管霍无归,他应该是在朝临市的方向开。”
前方车辆渐少,看来是交警的疏导已经起了作用。
霍无归的迈巴赫和前车空出了一个几个车身的距离,简沉将油门转到底——
岔路口被远远甩在身后,简沉调转车头,整个车身猛然向前冲去,以后轮为轴甩了一整圈,径直挡在霍无归面前,前轮相对,四目相交。
“简沉!”
“简沉你在做什么!”
“小沉!”
耳机里声音顿时焦急嘈杂起来。
青年平淡温和的眉眼迎着凌风露出决然的眼神,那身懒散温驯瞬间烟消云散,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倾泻而出,简沉身上散发出某种凌冽与果决。
“……”霍无归目光微怔地望向对面那双包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睛——
这样的简沉,他也曾见过一次。
八年前公大新生格斗比赛上,那个尚存希望与热血的青年,咬着牙,带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站在擂台上,站到最后,却没有站上领奖台。
那年的简沉,也曾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尚未将灵魂藏进眼底黑暗旋涡的背后。
“刺啦——”迈巴赫在一瞬间刹车,靠着优越的制动能力稳稳停在简沉面前,两辆车的车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霍无归紧握着方向盘,冷着脸摇下车窗:“简沉,你不要命了是吗?”
“我从来就没有想要过这条命!”漫天警笛、喇叭声中,简沉大半个脑袋被埋在头盔中,露在外面的眼眶泛着一圈红,“从来就没有!”
霍无归脱口而出:“简沉!”
“我早就准备好下地狱了。”简沉瞳孔中满是被烈风吹出的泪,声线颤抖,“只是那条路真的很长,我一直在走,没想到半路遇见了你,后来……天亮了,可你……”
下一秒,枪声打断简沉的话。
“砰!”
“砰!”
两颗子弹射入防弹玻璃。
冉焕兰握着枪的手正在颤抖——
霍无归的指节正死死握住枪管,就在不到半秒前,硬生生调压下了她的枪口。
“你不知道这玻璃防弹吗?”霍无归勾着唇冷笑一声,从冉焕兰手中轻而易举地拿下枪,手伸出窗口。
“砰!”
子弹射入简沉前胎,摩托瞬间失去平衡,迈巴赫平稳地转向,疾驰而去。
简沉眼眶血红地站在原地,嗓音嘶哑地低声道:“可你怎么又第二次不告而别!”
“简沉,你没有资格说我,你在暗地里盘算些什么,你比我清楚。”霍无归的声音随着风声灌入耳内,尾音逐渐远去,“简沉,先打算不告而别的人是你!”
远处传来冲卡的声音,混乱中,简沉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
翌日,北桥分局。
“协查通告已经发到临市……”杜晓天阴沉着脸走进办公室,将通告贴在白板上,“昨天下午四点四十八分,北桥分局刑侦支队……前队长霍无归……持枪击伤市局副局长管弘深,冲卡逃逸。”
话语到嘴边,杜晓天犹豫再三,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最终那个险些没能吐出口的“前”还是暴露了他的无力。
没有人抬头。
整个分局和往日相比变得格外安静,除了偶尔有几个人因为工作不得不开口以外,上上下下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
往日总会找人问这问那的杨俭垂着头坐在办公桌前沉默不语。
时不时喊着饿到处找食物的赵襄面前连杯水都没有。
“听说了没?”门外,有窸窸窣窣的人声响起,似乎刻意没有收起音量,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能让办公室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听我市局的朋友说,霍队,噢不,前——霍队,在市局喊,是简沉陷害的他。”
“嚯?那这可就有意思了,谁不知道这俩人最近形影不离,怎么还能玩这出呢?”说话的人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声音拖得更长了。
一队办公室里,所有人鸦雀无声。
杜晓天脸色铁青,放在白板上的手刚写了个霍字,又停住了,握着白板笔的手却没有放下,咬着牙站在门口。
一门之隔的走廊上,声音还在继续:“要么是霍无归当真大逆不道,连面对老管局都扣得下去板机,要么就是简沉,背后玩了一出阴招,连咱们海沧警界的紫薇星都不放在眼里。”
另一个声音似笑非笑地附和道:“可不是吗,可惜我们谁都不知道真相,你说是不是?简法医?”
办公室里,杜晓天听见这三个字,脸色猛然一变,放在白板上的手顿时垂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朝着门边走了一步。
一个清冷但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冷淡道:“我不知道,无可奉告。”
简沉的背后,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栽赃陷害霍无归啊,你们不记得了吗,抓邵烨的时候,那人不也是从简沉病房消失的。”
“可不是吗,我之前就听说了,简沉本来是公大的,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退学了。”
“我还听说,昨天霍无归还在市局质问管局,说是管局当年有些事也说不清。”
“我怎么听说的版本和你们的不太一样,你们在说悬疑剧,我这听说的可是个狗血爱情剧?”
……
各种各样的声音近乎似乎忌惮,甚至可以算作是故意的,在简沉面前喋喋不休。
办公室里,刑警一队的每个人都低垂着头,攥紧了手,门外却始终没有简沉的声音。
“咔哒——”不知道这阵令人窒息的尴尬持续了多久,办公室的门终于被人转动了把手。
简沉打开门的瞬间,外面的声音顿时涌了进来。
看见一队的一张张面孔,外面的讨论声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发肆无忌惮,甚至有人笑着问:“喂,简沉,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长这么大了还爱告状是什么感觉?”
“别胡说,谁知道是不是他举报的呢,万等会一队要是把咱简法医揍一顿,他这身板不得又送回去住院?”有人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说话的人是二队出了名的和事老。
平日里有事没事经常到处串门,和一队的关系一向不错。
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很清楚,所有的变故不过只是因为一个人——
霍无归。
霍无归不在,没有了队长撑腰。
或者说霍无归成了嫌疑人,一向被霍无归死死压住的人仿佛苍蝇般闻着味就来了。
过去,是霍无归抢完了北桥分局所有风头,也压住了所有同期上升的希望。
他实在太过优秀,优秀到了令人生厌的地步。
“够了!”杜晓天狠狠踹拍了一下无辜的白板,“一队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都给我把嘴放干净点,再让我听见你们编排议论简沉,就算霍无归不在,一队还有我,还有所有队员。”
赵襄霍然起身,冲着门外喊道:“如果霍队真的犯罪了,我们一定亲手将他抓回来,如果霍队没有,我们也一定还他清白,谁举报的,怎么举报的,关你没什么事!不要欺负我们简法医脾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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