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存想要填上这令人感到可悲的空白……即便它看起来很像弥补,甚至是欲盖弥彰。
时至今日,无法改写的过去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体和精神上。
人最无法摆脱的东西就是过去。
很不幸,凌存的过去从七岁起就几乎被温演塞满了——以至于在温演近乎自杀式献祭的付出下,其他的朋友都被衬得无关紧要了。
凌存想,他是无力改写,也不该摆脱这些的。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这不伦不类的自我欺骗,能够奇迹般产生作用。
“小存,”温演拉开推门,带入一阵凉风,“可以去泡温泉了……你想吃温泉蛋吗?”
凌存放下手里的相机,缓缓起身。
“我要吃两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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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化用自《追风筝的人》。
第58章 松林旅馆(3)
温泉里热气蒸腾,连带着石块堆成的伪天然浴池边层,和周围浓密的绿松,都变得影影绰绰。
被热水环绕后不久,凌存白皙的皮肤就因为血液通畅而泛出浅浅的粉色。
四肢百骸传来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仿佛身体里积蓄的压力和杂质都被水流冲走,只留下轻盈的本体一般。
……实在惬意。
凌存把脸沉下水大半,感受着水波拍打在脸上的柔感,如是想到。
温泉里静悄悄的,能够听见山风穿过热浪和树梢的细碎响声。外面时不时传来竹子敲击石面的碎响,催得人困意上涌。
温演比他稍晚一些下水,靠在他身边坐下来以后,就把装在木盆里、盛在小碟上的温泉蛋推到了他面前。
凌存刚刚伸手去碰,就被温演的话语阻止了。
“等一下。”
温演微微起身,绷紧的肌肉上接连有水珠滑落进围着腰腹以下的白毛巾里。
“得用网兜把蛋装起来,吊在那边的横杠下才行。现在还是生的,不能吃。”
凌存泡温泉舒服得意识都有些迷迷糊糊了——跟晒久了太阳就犯困的猫一样。
他只是朝温演摆了摆手,声音很轻:“……弄好了记得剥壳。”
“我知道。待会螃蟹也帮你剥好。今天的菜单里有松叶蟹和帝王蟹。”
温演向来了解自家发小的秉性:讨厌麻烦的东西,讨厌带壳的食物,可又偏偏挺喜欢吃海鲜。
海鲜这样的好东西,除了过敏的人,很少有人不喜欢吃吧?
有人想吃又懒得收拾,那就必须得有人站出来剥壳。
……不用多想,凌存想吃,剥壳的责任便自然而然落在了温演的头上。
就像张云间想吃海鲜,却总是凌峰在神色专注地剥壳那般。
温泉的水温大约在六十度。鸡蛋在这样算不上高的温度里逐渐被煮熟,将蛋壳撬开,蛋黄稍稍凝固,可蛋清却还未凝固。水乎乎的,嫩得像是刚刚出冰箱不久微化的布丁。
温演特意带了把白色的陶瓷勺进来,将煮得刚刚好的温泉蛋一勺一勺地喂给脸蒸得闷红的凌存。
对方的嘴唇很薄,血液的良性循环给它增色不少,平日里因为疏于管理而微微干涸起皮的唇缝被水汽润泽,泛着清浅的光。
“当心烫。”
“……我不是三岁小孩。”
凌存无视了温演老妈子一般的担忧,只是张开嘴,含住那个有些大的陶瓷勺。
下一秒,伴随着他几乎撕心裂肺的“嘶——”声,殷红的舌尖探出,在温泉的热气里直发颤。
“靠,好烫!”
温演无奈地看着捂住嘴的凌存,心想:明明已经提醒过了……温泉蛋的温度相较起其他过了沸点的食物当然算不上高,但还是比人体的温度高上不少的。
“我去拿冰水。”温演起身,水淅淅沥沥地从他线条精干的脊背滑落,“……我之前看见冰箱里有啤酒和红酒,你需要吗?”
鉴于几天前二人的身份还是都是高中生,喝酒这样常常被标榜为「只有大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在除了新年这样特殊的节点之外,总是被家人明令禁止。
高考结束的那天,不少同学都亢奋地高呼:一定要喝他个一醉方休!
……然后纷纷因为酒量差劲,没喝几杯就彻底昏头,被轻易放倒了。
凌存的酒量如何,温演并不清楚。在过往的回忆里,并没有相应的样本。
此刻问出这个问题,也只是提供一个可以选择的选项罢了。
毕竟温泉旅馆的冰箱里,可没有冷门的苦瓜牛奶卖……
“红酒。”
凌存睁开眼睛,用指尖拂去脸上的水痕,因为舌头被烫红,只能发出略微走调的大舌头音,含含糊糊的。
这是一个令温演有些意外的答案。
“你那么惊讶地看着我做什么?”凌存朝温演挑了挑眉,“只是没喝过想要试试看罢了。反正已经成年了,喝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好。”
*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被凌存按着手腕压倒在木质地板上的时候,温演并未反抗——他从不会拒绝来自凌存的亲昵。只是昂着头看向吊高的木质天花板,有些困惑。
这个场景实在太眼熟了——
拂在他面颊上过烫的吐息,皮肤相亲之间产生的黏腻触感,顺着凌存额角滴落的微凉汗水,泛红的上挑眼角……
还有被闷红的泪痣和鼻梁痣。
“小存。”温演抬手,虚虚地环住了凌存的腰,两人小腹贴紧,“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有!”
话是这么说,哪有承认自己醉了的酒鬼啊……
温演有些无奈。
他的手里还拿着半截没拆壳的蟹脚,指尖沾着些许蟹肉清甜而微腥的气味。
为了不弄脏凌存的浴衣,只能在怀抱安抚对方的同时,不去触碰他的衣襟。
“你先让我起来,我把蟹腿放回桌子上,再随你怎么做,好不好?”
面对一个本来就不可理喻、喝醉了以后变得更加不可理喻的人,温演的语调下意识地带上劝诱哄骗的意味,变得有些软绵绵的。
凌存不理他。
只是缓缓起身,按着他的腰腹跨坐,漂亮又艳丽的朱色浴衣像大瓣的花叶一般摊开。
这个一杯红酒下肚就醉得满脸通红的酒鬼先生,静静地停滞了动作几秒,然后忽然伸手,扯开了温演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襟。
浴衣容易打开的衣领,仿佛是专门为了用来做坏事似的。
“小……”
“你闭嘴,吵死了。”
凌存微凉的手指在温演炽热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划过。无视被压在腿下的人滚动的喉结和颤抖的手臂,凌存断断续续地说下去:“你——你——”
“我什么?”
“你……好烦。”
“……”
温演托着凌存的腿,脑内一片空白。实在找不到话讲,或者说清醒的人本就没什么话可以和醉鬼讲。讲什么都会被胡搅蛮缠……虽然这样的小存很罕见,也挺可爱的。
他正准备挣脱凌存的桎梏起身,去给他拿醒酒汤,却被对方压着手脚再次按回了原地。
“你……你别动。”凌存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桌旁。
然后拿起了那台摄像机。
温演沉默地支起上半身,盯着凌存的背影,隐隐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凌存蹲下摆弄摄影机,晃悠悠地对准桌子上吃到一半的蟹料理,“咔嚓”一声后,一张拍立得照片便掉了出来,落在铺着蒲团的地板上。
捡起那张拍花了的照片后,醉鬼先生露出了一个略带傻气的笑容。
温演看着,觉得自己的心被忽然揪了一下。
他起身,快步走到凌存身后,随手将拆到一半的蟹脚扔回了盘子里,顾不上弄脏那身漂亮的朱色浴衣,彻底紧密地环抱住了凌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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