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出来时,把监控室的灯也关闭了。
面前那道幽深的走廊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就在尽头——
那是大厅的方向。
有昆曲的声音遥遥传来,听来依稀像是《思凡》。
……
“还要堵多久?”
深夜,谢珏坐在一辆黑色奥迪的后座,他肩膀上那只玄凤似乎和他情感相连,因为被堵在高速上而感到烦躁,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鸣叫着。
“这实在不好说,您喝口水。”坐在副驾驶位的秘书转身想给谢珏递瓶矿泉水。
谢珏看了他一眼,也不去接,只是自顾自地摸了摸玄凤的脑袋,秘书只能讪讪地又把手收了回去。
“我心里总觉得奇怪,王佳这个消息的来源……有点蹊跷。”
谢珏无论什么时候说话都慢条斯理的,这会儿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就像是送上门来的一样。”
“这……”秘书这会儿不太敢贸然接话。
“而且,我心里总好像有个事,但又想不起是什么。”
谢珏把头微微仰起,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仍然用苍白的手指一根一根抚弄着玄凤的羽毛。
他这一次的沉思更久了一些,整个车子里一片安静,就在秘书以为他都不会再接着说的时候,谢珏忽然睁开了眼睛:“不对。”
这一次他那双眼睛闪动着炯炯的光芒。
他想起来了他心里一直隐约装着的事是什么。
“你叫俞平去找黎衍成,现在就去。”
“啊?……是、是,我现在就安排。”秘书虽然百思不得其解这和黎衍成有什么关系,但完全不敢耽误,马上就打电话。
奥迪车依旧堵在高速上,但远在N市市内的俞平却丝毫不敢耽误,马上就动身,在等待消息的时候,车内的气氛却越来越凝滞。
谢珏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在淮庭套房里他打开了黎衍成的手机,因为要查看黎衍成和谢朗的微信聊天记录,那一次,他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黎衍成究竟是不是照片上的人这件事上,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一些东西。
他还大概记得黎衍成发的几句话:
谢朗,咱们真的不能做朋友了吗?
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一定要这样吗?
好吧,那祝你一切都好、身体健康,希望你的检查也顺利。
希望你的检查也顺利。
秘书的电话再次响起时,谢珏完全失去了耐心,他直接伸出了手接过了电话:“俞平?”
“谢先生,我现在就在黎衍成身边,没有指示,我不敢对他……”
电话那头紧接着就传来了一串骂声:“你们谢家是不是他妈的有病?你想干嘛?不是都谈明白了吗,现在我们就在小区楼下,大庭广众的,真逼急我了,我马上就喊救命,我他妈不怕丢脸!”
“黎先生——”
黎衍成显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因为应激反应,语气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怒道:“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还说什么我嗑药酗酒,威胁我是吧?我告诉你,你去爆料好了,去找八卦记者、找狗仔,或者直接去微博发也行,我他妈不在乎,大不了我不干这一行了,本来也不想干了,操你妈的。”
“黎先生,”这一次,似乎俞平终于把电话放到了黎衍成耳边,谢珏慢条斯理地道:“请你不要急,我们没想威胁你,也不会伤害你。”
“你是……那个谢先生。”黎衍成也想起来了:“你想干什么?”
“只是想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只要你诚实地答了,我让俞平马上消失在你面前。”
“那你问。”黎衍成因为刚才那一连串怒骂而不得不微微喘着气。
“上一次看了你和小朗的微信聊天记录,很不好意思,”谢珏轻声道:“不过我注意到,你和他说过一句,希望你的检查也顺利。我只是想问一下,这是什么检查?”
“……”那边忽然沉默了一下。
“黎先生?”
“也没什么,”黎衍成终于开口了:“就是一个什么多囊肾症的身体检查,好像是他爸就因为这个去世的,所以他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遗传。也不是多严重的病,不知道你们怎么这么当回事,但是你放心,这个事吧……我弟弟也不知道,谢朗没和他说过。”
黎衍成说到后面有点嘟嘟囔囔的。
他确实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冥冥之中那股命运之力又来了,他一念之差和黎江也提了这个身体检查的事,当时确实是有点不安好心,没想到现在就又被盘问,因此他下意识地补了一句和黎江也无关。
但没想到谢珏根本没把后面半句话听进去。
他甚至没有再和黎衍成说话,而是把手机直接递给了秘书:“叫俞平放了他。”
谢珏顾不上再去抚弄肩膀那只玄凤,他瘦削的手指抓紧了秘书的车座,哑声道:“他知道了。”
“谁?”秘书一头雾水地道:“谁知道了什么?”
“小朗,他知道了。”
那一瞬间,谢珏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了血色,厉声道:“现在就找路口掉头,然后联系我妹妹。”
……
“小黎先生?”
海上壮阔的黄昏似乎比平日更加短暂了,黎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在轮椅上对着海风默默了多久,可当张秘书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时,他才恍然意识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就连面前波涛汹涌的大海也变得一片漆黑。
“要不咱们还是先回船舱吧?入夜了,海上风很大,谢、谢总说你还有些感冒呢。”
张秘书微微弯下腰来,他声音很轻,迟疑了一下之后道:“我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真的,但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
“那如果我需要你告诉我谢朗是怎么了呢?”黎江也猛地转过头:“你能说吗?”
“这……”
“我知道你不能说。”黎江也的面孔被海风吹得苍白,可是嘴唇抿得紧紧的,神情严肃:“你知道我有多在意谢朗,你也知道谢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什么都知道,但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我说的——因为这就是你的职责,对吧?”
“小黎先生。”一直都干练的张秘书这时竟然语塞了:“我……”
面前的人很少有这样尖锐的时候,黎江也一直是温柔的男孩,说话时脸上总是浅浅带着笑,不仅是对谢朗,对他也是一样。
可张秘书其实能理解黎江也,因为在他心底,他也有着同样的茫然。
谢朗明明在做更需要人配合的事,却偏偏没有把他留下,反而让他代替李秘书来照顾黎江也和王佳去S市,或许也是有着同样的考虑吧。
因为他是更稳重、更尽责的那个人,他总是会把谢朗的指令执行得一丝不苟,就像现在,谢朗知道,他绝不会乱说话。
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并不让他觉得高兴,反而心里总有种模模糊糊的不安。
“抱歉。”
张秘书微微躬身,轻声道。
“那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了。”黎江也抬起头,男孩的神情黯淡,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疲惫,但他没有多为难张秘书,只是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平静地道:“听你的,张秘书,我回去船舱吧。”
他说完也没有等张秘书来推,而是自己转动轮椅慢慢向船舱方向滑去。
因为还感冒着,所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带有腥气的海风呼啸着四面八方吹来,而他细瘦的背影在巨大的夹板衬托下显得格外地落寞。
从没见过黎江也这样消沉过,大概是因为……他彻底放弃了吧。
张秘书空落落地想。
在这艘轮船上,只有黎家明对一切懵然不知,还屁颠屁颠地跟在主人的轮椅背后撒欢。
忽然之间,张秘书感觉手机正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震动着,他拿起来一看,见是李秘书的来电,他下意识地马上就按了接通:“喂?是不是谢总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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