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龄春看向陈岁云,“他干什么了?”
陈岁云敲了敲装着麻将牌的檀木盒子,季之信恍然大悟,“他跟人赌牌?”
韩龄春放下茶杯,“怪不得这么缺钱。”
陈岁云提起炉子上的烧水壶,兑了些热水洗手。季之信见状,放下茶杯,道:“得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
陈岁云将人送到门口,叫阿金将人送下去了。
转回屋里,韩龄春坐在椅子里,长腿交叠着,手指抓着一块麻将牌,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龄春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白皙,拎着酒杯的时候就让陈岁云心痒。
陈岁云又看了一眼他的手,道:“满身的酒气,快去洗澡吧。”
韩龄春便把麻将牌扔在桌子上,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陈岁云跟他一起走进浴室,浴缸里已经放好了热水,热气腾腾的,壁灯的光都有些模糊了。
韩龄春脱下衣服,扔给陈岁云。陈岁云整理好放在一边的架子上,回过头坐在浴缸边。韩龄春沉在浴缸里,一伸手就能揽住陈岁云那把细腰。
陈岁云抓着他的手,“我不跟你闹,我这两天腰不舒服。”
韩龄春低低地笑了,声音带着酒醉的沙哑,问道:“谁劳动您的腰了?”
陈岁云挑眉,“这是怎么,忽然查起我的账来了?除了您,还能有谁啊。”
韩龄春只是笑,手臂一用力,到底将陈岁云拉进了浴缸里。
陈岁云栽进浴缸里,溅起一片水花。韩龄春好心地扶住陈岁云,道:“衣裳都湿了,还不快脱下来。”
陈岁云看着韩龄春,嘴唇抿得紧紧的。
韩龄春一手扶着陈岁云的腰,一手灵巧的去解他的盘扣。
这一晚韩龄春不像他与人交际时那般善解人意,明知道陈岁云腰不好,还硬要按着他的肩膀按下去,恨不得把他的腰掰折了。
他心里有气,陈岁云想,因为容祯。
这一整天他都不动声色,就等着在这个时候兴师问罪。
床榻重重响了一声,床帐唰的一声被扯开,陈岁云趴在床头,回头看着韩龄春。
“我跟那容少爷也就是这两天认识,算来还没有你们交情深呢,你犯不着为这个磋磨我!”
陈岁云被逼急了,狠狠挠了韩龄春一把。
韩龄春并不生气,他耙了两下头发,笑道:“哪儿的话,只是刚回来,想你得紧。”
陈岁云看韩龄春,韩龄春摸了摸陈岁云的脸,扳着他的肩将他拉回帐子里。
他动作还是凶,但总算收敛了些。陈岁云也不能在这会儿和他掰扯这些,只在嘴里叽叽咕咕骂些什么。
陈岁云在床上从来不哭,弄得再狠也不哭。但是他会骂人,骂的还挺脏。二转狗死
冬天天亮的晚,韩龄春起床的时候外头还有些灰蒙蒙的,这一整条街安静的不得了。他作息很规律,每天六点准时起床,七点不到就已经洗漱好准备吃早晚了。
陈岁云耷拉着眉眼陪他,阿金把早饭端到桌子上,几根油条,两碗豆浆,两笼生煎,一大碗馄饨,还有油酱醋等调料。
两人坐在桌边吃饭,韩龄春手边放着报纸,时不时翻动几下。
吃过饭,韩龄春仍坐在窗边看报纸,陈岁云把昨天韩龄春换下的衣服拿给阿金,叫他送到店里干洗。
陈岁云刚打发阿金出去,就见有人从楼梯处过来。
来人是陈霜华,他从外头回来,羊毛大衣上还带着寒气。陈霜华比陈岁云高一些,生的十分漂亮,五官锋利而俊美,眼睛有些发灰,不说话的时候气质阴郁,一开口就变成了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若不是在此时此地,他倒像个优雅散漫的外国贵族了。
陈霜华看见了陈岁云,便往这边走过来,挑着眉笑,“听说六小姐来找你了,阵仗大得很呐。”
“六小姐?”韩龄春听见了陈霜华的话,问道:“哪个六小姐?”
陈霜华不知道韩龄春也在,他住了口,只站在门口对韩龄春打了声招呼。
韩龄春颔首回礼,看向陈岁云,陈岁云三两句将六小姐的事情说了,道:“现在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龄春笑了,调侃道:“岁云先生风采不减当年。”
陈霜华倚着门,饶有兴致的看向陈岁云。
陈岁云道:“你不是刚从外头回来?去歇着吧。”
陈霜华点一点头,站直身子,到对过他自己房间去了。
陈岁云回来,提起水壶倒了两杯茶。韩龄春收起报纸,将边角折叠地整整齐齐,道:“昨天他不在,是在外头过夜的?”
陈岁云道:“田太太的外甥女从国外回来,田太太邀请他去马场玩了。”
陈霜华的长相太有攻击性,为人又刻薄,因此接不来男客,倒是诸多贵妇太太小姐们喜欢他,有什么宴会总要叫他去玩。
不比陈岁云的深居简出,陈霜华像只花蝴蝶一样出没在上海滩的名利场。
他端起茶杯,道:“这么三天两头的在外过夜,你就不怕他去姘戏子做相好?”
“他才不会。”陈岁云道:“他还想着攀高枝做驸马呢,跟人姘戏子坏了名声,谁还找他做生意?”
陈岁云往热茶里扔了两枚干梅子,笑道:“他在这上头,最洁身自好了。”
说话间,五川上来了。他是韩龄春的助理,也兼任管家。
五川在韩龄春身边说了什么,韩龄春点头说知道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衫。陈岁云接过五川手中的大衣,给韩龄春穿上,将他送出门口。
陈岁云还要再送,韩龄春拦住他,道:“回去歇着吧,天色早,还能睡个回笼觉。”
陈岁云说好,看着韩龄春下了楼出了门,才转身回去。
韩龄春知道陈岁云昨晚没休息好,也看得见陈岁云哈欠连天,但还是要陈岁云跟他一块起来,陪他吃完早饭,像个贤惠的妻子一样妥帖送他出门。
陈岁云心里骂他,不为他刻意折腾陈岁云,而是为他装模作样的体贴。
门外,韩龄春坐进轿车里,问五川:“近日冯六小姐来过陈家书寓?”
作者有话说:
韩龄春:先查个岗
第5章
陈岁云睡了个回笼觉,被巷子里卖香干的吆喝声叫醒了。他打着哈欠起身,叫阿金下去买一碗。阿金道:“这香干是下酒的好东西,您要吃香干,少不得佐酒。”
陈岁云听见阿金这样说,只好道:“那不买香干了,你去买点炒货回来。”
阿金拿了钱去了,不多会儿买回来两大兜炒货,瓜子,核桃,栗子,还有一兜晒干的大红枣。
陈岁云整理好衣裳,去往了亭子间。亭子间不大,靠窗一张长榻,榻上放着一张方桌。阿金将各样炒货放进什锦盒子里,又端上一壶茶。
“去把陈玉华叫来。”陈岁云推开窗户,迎面是邻家瓦片整齐的屋脊。
阿金去了,不多会儿陈玉华进来。
他很年轻,也就十五六岁,脸皮儿细白,眼睛黑亮黑亮的,透着一股子灵气。
“你还记得你把你自己卖了多少钱吗?”陈岁云一边剥瓜子一边问道。
陈玉华回道:“五百大洋。”
“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一笔钱?”
陈玉华想了想,道:“我在码头扛包的时候,成年的工人一个月二百斤大米,也就是八块大洋。我不如他们有力气,一个月最多的时候是五块大洋。五百大洋,我要在码头干八年。”
陈岁云挑眉,“脑袋倒是灵光,上过学?”
陈玉华点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你吗?”
陈玉华想了想,“因为我长得好看?”
陈岁云笑出声,“你年纪不大,还蛮自恋的呢。”
陈玉华挠了挠头,“那是因为什么?”
陈岁云道:“你也知道咱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咱们跟长三堂子的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旁人瞧我们下贱,但实际上也不是谁都能来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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