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谎,“在一起啊。”
她冒冒失失地把他从班上喊出来,听到他们班同学起哄说“你女朋友”的时候,她一时间还红了脸。
可一见到祝余,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祝余五官生得很好,初看只觉得标致,细看就发现眉眼很冷感,像含着层薄薄的刀光,既温润又凉薄。
“你之前微信上和我说分手……”
她说着却又说不下去了,倒是祝余接了话。
“其实我也觉得微信上说分手不好,但又没有见面的必要。”
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卑不亢的,从容又自我,很干净,清冷舒服,像大雪初霁时天地间盛大洁白的颢气。
艾山问,“一块儿走吗梁阁?”
梁阁怔了片刻背起书包,点了下头,“嗯。”
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梁阁突然驻了脚步,“我有东西忘了,你先走。”
他背着书包快步从二楼尽头的楼梯跑上去,放轻脚步一直走到楼梯和三楼交界,那边有人在讲话。
“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其实你能看出来,我这人不太会谈恋爱,又挺自我的,不懂照顾人,家里条件也不好,你生日都送不了你什么好礼物,我们不太合适。”
闻歆容觉得刺耳又委屈,“你觉得我很虚荣是不是?”
耐人寻味地,好一会儿,祝余才说,“不是。”
他声音不是太高,照样是朗朗的,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怎么能叫虚荣呢,你就是有了更好的新朋友而已,圈子不同要求肯定不一样,这有什么?”他说,“我也很喜欢钱啊。”
“那你为什么跟我分手?”
梁阁贴着墙面,微微仰起头,喉结紧张地攒了一下,楼道里黑漆漆的很空旷寂静,能清晰地听到那边的回答。
祝余眼睛弯起来,是一个腼腆干净的笑,堪称温柔,“当然是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啊。”
第二十五章 早恋
霍青山早自习偷吃完早餐,在一片朗朗的读书声中晕晕欲睡。他看着斜上角祝余端正地坐着,吐字清晰,在念《氓》,从早自习开始他已经把必修一所有必背课文背过一遍了,坐姿仍然那么端正,吐字仍然那么清晰,他有点少年腔调,柔软又清润,听起来很舒服,让人更想睡了。
他一偏头,发现梁阁也正在看祝余,他想,梁阁一定也被祝观音念得困死了。
他正准备伺机睡一觉,就见项曼青朝他走了过来,一下精神抖擞,欲盖弥彰地大声背诵,“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
结果项曼青整个早自习站在他背后,直到快下课在他桌上敲了敲,又在梁阁桌上敲了敲,把他们叫去了办公室,
项曼青和学生谈话的时候喜欢翘二郎腿坐着,散漫中又透着股班主任惯有的强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有没有谈恋爱啊?早恋。”
毕竟两个长相这样出挑的男孩子,又聪明,优秀,家境优越,是很有资本发生些青春期躁动的邂逅的。
梁阁端直地站着,并不说话,霍青山就信誓旦旦地替他否决了,“项老师你怎么会找梁阁?梁阁绝对不可能,我压根没见过他跟女孩儿说话。”
项曼青白皙的手支着脸,话说得意味深长,“是吗?我怎么觉得有点苗头啊?”
她显然听到了上次钟清宁送早餐的风声。
“真的老师!你放心,梁阁绝对不可能早恋的。”霍青山目光苍远而坚定,斩钉截铁,“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项曼青笑了笑,矛头一转,“那你呢?”
霍青山一笑那股傻气就散了,显得佻薄又玩世不恭,“老师,您觉得跟我说有用吗?”他直起身来,“但我告诉您,从来都是女孩子追我,也从来都是女孩子甩我,要是没有漂亮女孩儿追我,我就不谈恋爱,要是她们不说分手,我就能一直和她们谈下去,您说这样行吗?”
他从小就非常聪明,恋爱和学习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两件事,那么点难度的知识还没达到会被情绪影响的层次,恋爱得太勤分手时毫无波动,也不足以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年轻老师其实对早恋并不是太苛刻,但也有自己的考量,知道管是管不了的,项曼青又问了几句,就放他们走了。
梁阁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冬天八点的清晨,空中朦胧的冷雾刚被破晓的太阳驱散,阳光照在身上分不清是冷是热。
他们出办公室门的时候,祝余正从门口的走廊过去。
梁阁伸手就扯住了他帽子,祝余不防神被拽得往后倒了一下,眉头轻蹙着,脸上有很淡的不虞,转瞬隐去,抬头一看是梁阁,霎时弯起眼梢笑起来,“梁阁!”
梁阁摊开手心给他,是一支奶酪棒,他非常喜欢吃这个奶酪棒,有一点点惊喜,“谢谢。”
他撕开外壳,握着柄咬了一口,梁阁忽然说,“我很有钱。”
?
祝余对他突如其来的炫富不明所以,看着奶酪棒,“这个很贵吗?”
梁阁却又不回答,只悄悄挨近一些,看他良久,手肘突然戳戳他的腰,又去正他背后的帽子,扯了扯他头发,像个精力过剩的小孩子四处捣蛋,幼稚又顽皮。
祝余被他戳得想笑,“干什么?”
梁阁昨天回家,上下学的通勤路被他骑着公路车以快60的巡航速度狂飚,刺骨的寒风吹到脸上,都仿佛要烧起来。今天见到他简直喜欢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特别想碰碰他,这会儿察觉过来,赶紧站直了,“讨厌吗?”
祝余摇头,他真的不讨厌,他就是想笑,“没有啊。”
梁阁眼神低低的,看着奶酪棒,“我想吃一口。”
祝余其实很不习惯和人和吃同一个东西,但手已经抬起来了,也不好再放下,梁阁在他齿痕旁边小心地咬了一口,“谢谢。”
谢什么?不是你给我的吗?
祝余无由来觉得梁阁心情非常夷悦,脸部线条都不似之前冷峻,眼瞳亮而有神采,有种少年蓬勃的意气。
像被感染了一样,他无端也觉得心神旷怡,手里被梁阁被咬去一口的奶酪棒似乎也并不难接受,朋友之间也应该不拘小节吧,他接着吃起来。
霍青山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们吃奶酪棒,眉心的褶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背叛感,答案已经明显到昭然若揭。
终于,他大吼一声,“站住!”
梁阁和祝余闻声一齐回头。
“你们两个……”他眼睛微眯着,像颗子弹一样带着巨大的冲击波冲进他们中间,俨然洞悉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是不是想背着我偷偷世界第一好!?没门!快给我也吃一口!”
过完元旦回来已经进入期末了,很多人都开始疯狂备考,以期得到一个过得去的成绩回家过个好年,顺利的话还能多得点压岁钱。
晚自习教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惨白的直观日光灯照得人发晕,祝余正反坐着,在梁阁的课桌上做题,梁阁左手支着脸,在看一本叫《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典型试题剖析》的书。
有时候祝余的问题多,懒得转回去,就让梁阁把桌上那垛书放到收纳箱上,霸占一半的空间来做题。这道化学计算题是梁阁给他出的,在已学知识的基础上改动得非常刁钻,他做得有些烦闷起来,心浮气躁,猛地一抬头,正对上梁阁注视已久的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缠绕。
祝余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你看我干什么?”
梁阁好整以暇地反问,“那你看我干什么?”
祝余一愣,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在看我啊。”
梁阁点点头,“你也在看我啊。”
这是什么?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吗?
祝余眼神飘忽,握着笔的手紧了紧,“那你不要看我了。”
梁阁又学他,复读机一样,“你也不要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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