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着头,眼角的笑纹牵起来,“谢谢谢谢啊。”
街上寒风刺骨,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祝余闻到他嘴里有很重的烟味,“小同学你想出去玩吗?”
祝余没懂,以为男人是想让他领着去故南巷,“什么?故南巷吗?对不起,我要回家了叔叔。”
祝余听到男人似有苦恼地低声说,“那可不行啊。”
接着男人的手扣在他肩上把他往里一扳,有什么东西猛地捂住了他口鼻,祝余眼眶瞬间鼓大,剧烈挣扎起来,然后被人揪着直接丢到车里。
祝余是被冻醒的,头晕且乏力,他被靠着墙扔在地上。
是个教室,冬天晚上的空教室非常冷,没开灯,外边有光泠泠地泻进来。静悄悄地,傅骧正坐在一张课桌上,手撑在身侧,上仰着头,伶俜而悠哉地等他醒来。
傅骧笑着瞥了他一眼,“醒了。”
“醒了我们就走吧。”傅骧走到他面前来,俯下身看着他,眼里有漂亮狂热的神采,像宣布什么盛大愿景,“我来做你的虎鲸!”
傅骧本不想掳人的,他原想让祝余被学校开除,心灰意冷再顺势带出国去,没想到那个摄影师那么不中用。而叶家又很快就要查到他头上,把他母亲急得电话不停,昨天都叫人把他捆了直接带出去,“你真的疯了,你再不回来,李频都不一定能把你捞出来!”
但傅骧还是又回来了,他本身回国也不是为了什么叶连召,他是为了他的狗回来的,他要带走他的狗,只是顺便清理一下碰过他狗的杂碎。
祝余最后的记忆还是那个问路的男人,他从没遭遇过这种事,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恐怖。为什么傅骧会在这里,他要干什么?
祝余蹙着眉,“我要回家。”
像他十分扫兴似的,傅骧的脸瞬间阴下去,挂着些明晃晃地厌烦与嫌恶,“你真的很讨嫌,你能不能闭嘴。”
傅骧手插在裤袋里,在他旁边的墙上不以为意地蹬了一脚,“就这,你抡了我一下,然后你就跑了。”
这是清泉。
祝余才发现这是清泉,傅骧为什么带他来清泉?
傅骧半蹲下去,专注地盯着那扇墙面看了半晌,似乎有些遗憾,“这儿沾了我好多血,居然被粉刷掉了。”
又站起身来,“算了。走吧,你想去哪,先去东南亚怎么样?”
他在这把人丢了,他就要在这把人带走。
东南亚?
傅骧站在祝余身前,低下头,祝余被他拢在阴影里,他笑起来,愉悦地,眼睛狭长,“我们得赶紧了,因为我把你那个什么叔叔撞得半死不活,他们家估计正到处找我呢。”
祝余一时间惊恐到极点,他算计傅骧和叶连召的时候,丝毫没意料到还会有这一出,傅骧竟然要带着他一起跑。
绝对不行。
祝余踉跄着起身,他扶住身侧的墙面,悄悄往后退,眼睛阴黑地瞪着傅骧,“你就这么喜欢我?”
傅骧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殆尽,“谁他妈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你非要带上我干什么?”
祝余看着他,带着些早知如此的鄙薄,“你就是喜欢我。”他说,“不承认吗?”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祝余还有些不稳地眩晕,他死死咬住舌尖保持清醒,“我去哪你都跟着,你去哪都想把我带着,没我不行还是非我不可啊?”
傅骧似乎烦不胜烦,切齿般朝他低喝道,“谁他妈想管你,你把我的狗还给我啊!”
祝余根本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他甚至不知道傅骧养过狗。
傅骧烦躁地闭了下眼,一脚蹬翻了课椅,他看祝余还在不断后退,又是一阵烦闷,“你搞什么?我都说要做你的虎鲸了。”
“我不要虎鲸。”祝余说,“我要回家,我要高考。”
傅骧非常看不上高考。
甚至说,他觉得上学本就是件极端愚蠢的事,要不是因为祝余,他绝不可能去学校当什么高中生。
祝余也无非是长久地被环境和阶层影响,以为高考是登天的梯子,高考也确实是穷人的纵身一跃,可跃完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在社会中成为一只庸碌繁忙的工蚁。
这一切都是秩序,秩序都是人定的,傅骧讨厌按照别人的秩序做事,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才不要做工蚁,就算是上等的工蚁。
傅骧要做鸟,做风,做祝余的虎鲸。
他漂亮的凤眼在黑暗中阴恻恻地睇着祝余,黑得发亮,“你真的很蠢,叛徒。”
他叫祝余叛徒。
祝余抬起手触到教室后黑板挂着的板擦,握在手里,然后狠狠朝着傅骧的脸掷了过去,板擦命中傅骧鼻梁。
他转过身打开教室门就跑,玩命地跑,他一路跑走廊的声控灯一路亮,冷风刮着他脸过去,他听到傅骧跟着追出来的声音。
他一路跑到楼梯口,楼梯间的灯坏了,昏暗中,楼梯上正有人拾级而上,影影绰绰的,祝余仓惶间跑下楼时正撞到那人身上——是那个问路的笑眯眯的男人,是傅骧的同伙。
祝余一瞬间恐惧得汗毛都竖起来,走廊上传来傅骧渐近的脚步声,怎么办?大叫会不会有人听见,清泉周末有没有守校老师?
他在这种恐惧中忽然想起高一的寒假,梁阁和他连麦打游戏,“如果你害怕,就叫我的名字。”
梁阁。
他祷告般喃喃念了梁阁的名字,声线颤弱,“梁阁……”
身前的黑影低下头看他,“嗯?”
嗯?
祝余遽然抬起头来。
梁阁的脸近在咫尺,“怎么了?他欺负你啊?”
再近一点点,他都要贴上梁阁的嘴唇,真的是梁阁吗?是不是恐惧导致的幻觉,他凑过去,鼻尖贴到梁阁皮肤,真是梁阁的味道。
他呆呆的,听到梁阁笑了一下,“算了,你别跟他计较。”
梁阁将他揽到身后去,又抬起眼来,“我跟他计较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下)坏蛋
傅骧站在楼梯口,眉头蹙起来,是一种介于不耐烦和困惑的神情,“你怎么在这?”又左右看了一圈,气急败坏地,“人呢?!”
没人应他。
梁阁踩着楼梯要上楼去,祝余惶惶然叫住他,“梁阁,你不要去,他打架很厉害。”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傅骧热衷且擅长暴力,并以此为乐。
梁阁回过头看他,像没听清,稍稍偏着头,“他打架很厉害?”又抬起眼看着他,“他打你没有?”
“没有。”
“打过没有?”
“打过。”
梁阁点点头,又继续上楼,“好,我知道了。”
傅骧脸色极差,掏出手机在打电话,刚贴到耳边,梁阁已经要上来了,他烦得一脚踢过去。
梁阁抬手挡了一下,并且迅速捞住他的腿,快步上楼,一脚撂翻了他站立的左腿,傅骧直接腾空往后栽倒,重重摔在地上。
梁阁说,“起来。”
傅骧眼神阴毒地瞪着他,恨恨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梁阁就一鞭腿踹了过来,太快了,饶是他往后闪避了一下,还是被狠狠踢中了头,从耳侧到左下颌,他人都扑到走廊栏杆上,牙齿磕到舌尖,傅骧啐出一口血来,脑子都被蹬昏了,“操。”
梁阁又说,“起来。”
校园里空荡荡的,走廊上有风在吹。傅骧咳了两声,抬手在嘴边揩了一下,嘴唇被血染红,艳丽苍白得像鬼。他掀起衣服,掏出把短刀来,一把疯狗刀,刀尖锋利地指着梁阁,“你别找死。”
他应该是正经玩过刀,竟然使得很有章法,但短刀太依赖近身,他身体太弱,根本没养好,但梁阁精练的就是近身实战。
梁阁直接上前一步,一手握住他肘弯,一手扣住他手腕,整个小臂被按得往后一抵,刀尖割着傅骧侧颈过去。他只感觉凉飕飕一道,又被拧着左手弓下身,梁阁手肘在他太阳穴和耳侧猛击两下,傅骧头部立刻充血,眼前一黑,声音都模糊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