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致远将复写的简介拿过来重读了一遍,手指关节扣得发白,说道:“是…… 之前的同学。”
“他是三年前入的会,时间挺长了,那时他原职位的人员遭到了逮捕,出现了空缺,在危机时刻他自告奋勇顶上的,现在看来…… 恐怕是预谋已久罢了。他现在失踪没影了,估摸着也是冬建树帮他转移的。”
裴禛的死亡、别墅的杀戮、俞尧曾经的那句 “我相信我的学生” 以及四年前他身份败露而引起的诋毁、中伤,这些现实与回忆混杂着徐致远的陈年旧火一起翻涌起来,徐致远几乎咬碎了牙根,说道:“狗日的白眼狼。”
“你要沉住气,人我们一定会抓回来的,” 方景行见他的反应,便猜到了他们从前大概也有什么恩怨,劝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他,说道,“别想了…… 喏,俞先生给你寄来的信。”
徐致远正在气头上,听到俞尧才沉静了些许,他低头接过信封。
“你若是想给他回信的话,投到我这里来。” 方景行嘀嘀咕咕道,“你们只是暂别几月,怎么却像是初婚燕尔的新人,一天见不到就如隔三秋似的。”
徐致远:“……”
他没搭他的话,和老板道了别,从酒厂回了家。
徐致远知道孟彻定然心情不好,可他要装作不知内情的模样。徐致远演技打小一流,装傻最是在行,可又有不能显得太傻,至少要知道些重要但不关键的消息,才符合在孟彻心中 “徐致远有城府但尚浅” 的印象。
于是被孟彻召去前徐致先远措好词,该对答如流时说得头头是道,该无知的时候摆出不懂装懂的少年脾性,等到被孟彻追问时再哑口不言。
如此这番有张有驰的表演,不仅使孟彻相信他,徐致远对孟彻的警惕心能大概摸一个底。
用完晚膳之后,徐致远回到了房间,裴禛的事堵在他心口挥之不去。
他恍然从前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人,苑姐、林晚、傅书白…… 越是想越是像有一块瘀血堵在了心口。
徐致远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将一本厚重的书本打开铺在桌子上,将信夹在页间,久久静默。
他伸了好几次手才终于打开信封,只是小小地掀起一角来,几行字便闯入眼帘。
俞尧写道:“致远,我有些想你了。”
这几行字像是把他眼眶给灼伤了,徐致远迅速合上了信纸,将它塞进了信封里,赶紧上了层厚胶水。
他见过因为悲痛而一度白头的人,也见过一夜憔悴得不成模样的人,少年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会有如此汹涌的情感,剧烈得像是能杀死一条可怜的生命。
直到刚才,他的思念失控地吞没了他的整个身体,才知道了什么叫做烧心。
他不敢去读完,望着重新粘好的信封发呆,愣愣地从抽屉里取了一方薄纸,裁下几块来覆在 “致远收” 的字样上,把俞尧笔迹的 “致远” 描摹了好几遍,最后小心翼翼地黏在他那本满是剪切字迹的笔记本上。
他最终还是决定不再打开了,将信封夹在了笔记本里。假装读完了一样提笔给俞尧回了一封信。
开头便是:“我也想你。”
后来的一段时间俞尧寄过来至少有六份信,徐致远皆将它们保存了起来,那时徐致远只是单纯地想把信当成个念头收藏着,还不会想到这一放好多年,往后再打开它们的人已经是自己的孙子了。
第97章 父亲,母亲。
作者有话说:不是致远。 还剩两章啦。
令徐致远没有想到的是,最近来了个稀客。
他在客厅里见到冬以柏的时候,以为自己没睡醒,回去洗了把脸,结果回来的时候这人仍旧在原地。
冬以柏走后,孟彻将徐致远叫过去,吩咐他去探望一下冬建树。他说冬建树在坐车回家的路途中司机发了癫痫病,导致出了十分严重的交通事故,此时正在医院昏迷不醒。
徐致远心里知道这不可能是简单的意外。但嘴上答应了下来,翌日买了些东西去探望了。
冬建树在单独一间病房,周围没有喧阗和杂人。徐致远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只有冬以柏在守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插着针管的手,疲倦的眼皮和深深的黑眼圈能看得出他大概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头颅,就像一只惴惴不安的小鹿,一点轻微的声响——哪怕是自己的呼吸,都能将他惊醒了。
徐致远听到自己的心脏咯噔了一声,看着疲惫的冬以柏顺手掩了掩冬建树身上的被褥,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亲情真的是高尚又混蛋的感情。他竟可以使一个清醒的人无缘无故地甘愿付出,无论付出的对象是个多么怙恶不悛的孽障。若不是心志坚定或感情淡漠,谁能真正做到大义灭亲、无动于衷呢。
徐致远这一刻却像是沉入进了冬以柏的身体里,感受到了这份牵连的痛楚。这算不算是对冬建树变相的怜悯,徐致远无从得知。但他自诩不会因为任何 “可怜之处” 去否认冬建树的罪孽、为他的罪行狡辩。而对冬建树所波及到的人和事产生动容,只是无可厚非的同理心罢了。
徐致远轻轻敲门走进去,看到徐致远的那一刻,冬以柏连凶狠的表情都做不了,他道:“你来做什么。”
徐致远将东西摆在了柜子上,偶然间看到了上面摆着一只褪漆的铁盒糖,里面零零散散还有几颗。跟他从前经常在俞尧办公室里偷吃的是同一个牌子。徐致远居高临下地盯了冬建树一会儿,说:“来探望一下仇人。”
两人相默无言,冬以柏忽然开口道:“俞尧其实没有死。”
“跟你没有关系。”
冬以柏抬起头来幽怨地瞪着他,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徐致远用下巴一指床上的冬建树,一副他明知故问的神色,他说:“俞尧没死还不是你通过你这个好父亲知道的?”
冬以柏无能为力地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闭上了。即使他并不赞同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却也因为这血脉无法和他的罪孽脱离干系。他双手十指扣在了一起,说道:“我欠俞尧一个人情…… 可以帮你一个忙。帮完我们就还清了。”
徐致远很想抽一支烟,但是鉴于在自己身处病房,还是忍住了,他说:“你一直想跟我说这个?”
“是。”
他袖管里滑出一只手枪来,扔给冬以柏,说道:“你把冬建树打死。”
“……” 到手时冰冷的触感让冬以柏吃了一惊,他怒道,“你来医院探望人…… 带枪?”
“习惯了,不是针对冬建树。” 徐致远双手插兜,淡漠地说道,“这个忙你帮吗。”
冬以柏站起来的时候因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将手枪还给他,说:“不可能…… 除了这个。”
徐致远将手枪收回,不再拐弯抹角了,直说道:“那就不必了。再说你欠人情的人是俞尧,不是我。”
徐致远走之前说:“孟彻最近有拉拢你的意思,因为你是田松唯一的继承人。他不是真心帮忙,不要太过于依赖他了……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我,毕竟我们两家也是仇人。”
冬以柏攥紧了十指。
“还有,冬以柏,你不要再试图用帮我来找心理安慰了。” 徐致远暗暗地瞥了一眼冬建树,说,“他背负罪孽和人命够他死八百回了,不是你一句人情就能还清的。”
“不要再帮我了,不然我会让你后悔。” 徐致远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冬以柏试图挣扎着反驳也什么,但被徐致远的关门声打断了。
……
近来所有的事情揉杂在一起,让徐致远做了一场噩梦,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开枪杀人时的那种恐惧、战栗,漫过多年的麻木的结痂渗进了他的皮肉里,让他汗毛直竖,他近乎是惊醒的。
于是徐致远当晚,暗中将自己的重要之物——包括所有的信件、相册、笔记打好了包裹运到了方景行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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