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尧轻笑一声。
徐致远说:“小叔叔,你说要带我看鹤,结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你不是见过照片吗。”
徐致远的目光偷偷地眷恋在俞尧的侧脸上不走,说道:“只是照片怎么能够呢,若是一个人只能通过照片寄情,那可太难过了。”
“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 等候鸟?” 俞尧抬头望了一下天,说,“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也不一定能等到,丹顶鹤的路线可能真的没把这贵地规划进去。”
徐致远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说,“你之前不是说,要找一个最高的地方,所有人都能看到、听到的地方喊你喜欢我吗。”
俞尧哭笑不得,道:“这里可没有人。”
“我怕把所有条件凑齐了,万一你喊完真的死掉了怎么办,”徐致远 “记仇” 道,“我可不替你丢人。”
俞尧低头,看着喜欢把脑袋往自己颈窝拱的徐致远,脖侧被他的头发挠得发痒,心中灰霾却一扫而空,俞尧觉得他这要求也并不是难事,于是作势要喊,徐致远却及时捂住他的嘴,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只喊给我一人听就行。”
俞尧深吸一口气,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徐致远,你想得美。”
徐致远:“。”
“等你和镇平安荣去了北城,我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说。” 俞尧也跟着他学会了狡猾,在他的胸膛里放了一只小钩子,道,“先给你留个盼头。”
“……”
“…… 怎么了。”
“哎!致远…… 徐致远!”
俞尧学兔崽子的代价就是被兔崽子抱到车上凶狠地咬了一通。
……
徐致远乔装打扮去车站送俞尧离开时,方景行差点没认出来,在确认了这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人其实是徐致远之后松了一口气,继续他和俞尧的话题,分门别类地嘱咐完一切之后,方景行道:“喏,那边有个摊,你就在此地,我去给你买点橘子带着。”
“……” 徐致远看着他的身影走了不远,转头对俞尧说,“老板和你差不多大,怎么却跟岳老一个气质。”
俞尧听着清脆地笑了几声,湮没在旁边七嘴八舌送别杂音里了。
而徐致远也笑,一直默默盯着他,总觉得看不够也听不够,就算把衣服的口袋全部扯开,把他的笑容和声音全部兜在里面,满满当当地收藏着也不够。
他正发着呆,俞尧忽然唤了他的名字。他把半个身子探出火车窗外,摁过他的后脑勺,在嘴唇上吻了足足三秒。
徐致远的眼睫忘了眨。
火车站是这样一个地方,热闹熙攘,有太多的人太多的目光。可平时庸碌繁忙的人们却在这里将自己慢了下来,目光变得像专一的圣人,只注视在亲属、朋友、爱人——那单单一个人身上,离别将人们都溶解成了一团单纯的灵魂。
很少有人看到这三秒,见到了的也只是好奇或惊奇地逗留一眼,继续望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离人。
“我走了……” 俞尧匆忙把身子缩回去,被窗户下栏磕了一下脑袋,嘶了一声,继续说完,“你好好的。”
徐致远下意识地想去摸他的头发,举到半空及时收了回来,怔怔道:“好。”
方景行在保安赶人之前回来,将一袋橙灿灿的橘子给俞尧从窗户递过去。然后两个人,一群人,都往后退了很多步,看着火车拉鸣,渐渐远去。
第95章 医生
徐致远回府的时候,正巧撞上孟彻回来。
他告诉徐致远,徐镇平他在一场宴会上遭到了暗刺,虽无大碍但现在正受着伤,来淮市的日期需要推迟。所以叫徐致远给自己的父亲写一封信问候,顺便和自己更改时间的邀请函一起寄过去。
徐致远已经知道了孟彻的计划,此时这个要求在他看来不过是明晃晃的威胁罢了。
不知受伤的徐镇平在见到一封近乎于 “鸿门宴” 的邀请函与自己儿子的问候信一起寄来是什么感受。
但徐致远还是顺从了孟彻的意思,从书房取了几张信纸和钢笔,回房去了。
手中的薄纸被徐致远攥出了许多皱痕,听俞尧转述了一切之后,他开始害怕这场行刺是俞彦计划的。先不说同袍会能不能成功地将他们这些被蛊惑的 “人质” 救出来,找到并说服他们都是难事。
徐致远在灯下一笔一划地写着,正好墨水耗尽时,写完了一个 “远” 字。
徐镇平就像是一株伪装在荆棘丛中的树。而错综复杂,交乱带刺的藤条已经缠满了他的全身。太多的眼睛盯着他,如果贸然消失或者逃走,恐怕会连帮他转移的同袍也搭进去。所以他们正策谋着为徐镇平计划一场巧妙的 “暗度陈仓”,定然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徐镇平肯定会尽量低调,不让盯着他的眼睛抓到什么把柄。这样想的话,徐镇平必然不会赴孟彻的约。不过为了告诉“蒙在鼓里” 的儿子真相,来淮市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于是徐致远灵机一动,用断断续续的墨水,在徐致远书上的方又填了一行字——“上次嘱咐我的事我知晓了,你静心养伤,不用担心我。”
徐致远偶尔会和在吴州的父母来往信件,但那都是李安荣在主笔写的。这几年两个牛脾气的父子根本就没说上话,更别说什么嘱咐了。
不过徐致远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寄过去的每一封信徐镇平都会看。
所以这 “嘱咐的人” 就成了一道暗语了。
写完,徐致远在信尾画了一个 “老俞”。又瞎画了几道线,伪装成笔没墨时乱画的痕迹。
扭曲的小人涂鸦瞪着两只颓靡的黑眼球和徐致远大眼盯小眼。不知徐镇平能否记起十九岁的混账儿子曾在试卷纸上画的 “老俞”,并由此联想到俞尧已经再次见到了徐致远……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
徐致远这样想着,将信一折,塞进了信封里。他知道孟彻还得检查,干脆就没有粘口。
……
“老爷,您派去的裴医生已经在那里工作许多天了,如您所想,一切顺利。”
孟彻躺在床上,自己的副官正为他换药。孟彻说:“吴州区的行刺是不是俞彦干的?”
“因为抚临区的药物进货渠道有限制,他前几日以买医疗物资为由,去过一趟吴州。”
“那肯定就是他了,” 孟彻说道,“进货只是个正当借口的罢了,若单纯只是这种小事,还需要他亲自出面么?”
待到新绷带换完了,孟彻说道:“一定要加强隐蔽,千万不能让别墅里的那群人出事。俞彦他可能对我们尚有怀疑,不可以放松警惕。”
副官顿了一下,说道:“您还是觉得,那封电报是有问题的吗。”
孟彻的脸上浮现出一些阴沉来,他道:“我虽然派过人去拦截俞彦的确认电报,但是那群饭桶并没有靠得住,拦都没拦下来,更别说以同袍会的名义给俞彦传回假文件了。”
“也就是说俞彦的确认电报其实已经到过同袍会的电报员手里,可为什么俞彦仍旧得到了份假的回应。既然俞彦能够相信,就说明它伪装得极其内行。”
“您怕这是他们的将计就计?”
“不一定,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孟彻眉头褶皱加深,凭着直觉道,“最好把那个暗中接收俞彦消息的人查出来。”
……
裴禛不停脚地忙活了一上午,手有些发颤,趁着没有什么事情干扰的功夫,正在别墅花园里看那师傅修剪枝叶。今日过晌阴天,天气有些凉,于是裴禛披了件大衣。
俞彦回来见到他,拽了一下他的大衣袖子,开口就是:“裴医生,这么有闲情逸致。”
裴禛不去看他,把他手中的衣角夺了过来,道:“少给我阴阳怪气,我照顾您这群上帝好几天了,地里的耕牛还有歇息的功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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