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认识。”
“听人说他是俞老师的侄子。”
短发女子本一言不发,表情始终是平静无澜的,此时她的脚步却一滞。同伴走出一段路,见她落下于是回头唤她:“剪柳,走啦,愣着做什么。”
岳剪柳捏紧了手中的文章,跟上去,问道:“刚才那个人…… 他叫徐什么。”
“致远,非宁静无以致远,” 同伴嘻嘻笑道,“怎么了,你对徐少爷感兴趣吗。”
岳剪柳摇头,正经地评价道:“名字很好。”
同伴笑她是个文痴,以后要和笔墨纸砚做夫妻了。矮个女孩也想加入逗她玩的队伍,但忽然想到了什么,挑眉道:“…… 不,你该感兴趣。”
岳剪柳:“嗯?”
她小声地在岳剪柳耳边说:“徐少爷的母亲是李安荣,熹华日报的编辑呀。”
岳剪柳眨了眨眼,回头望去,刚好看到徐致远前脚刚进教室的背影。
……
徐致远的那 “高人一卦” 自然是傅神棍给他算得。
其原句是:“凡来既明者,路撞邂逅,大吉也——四成贵人,四成美人,剩下两成,主任和狗屎对半分。”
徐致远不怕主任,也踩不到狗屎,所以在这里的邂逅就全都是好事。
他在教室里找了个阳光正暖的地方。
他好在空荡的教室里拉曲子,四面八方都有回声,虽然这对演奏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他莫名喜欢这种感觉。
下课的学生还没有走完,有零星几个向他投去目光。
他的手指上已经起了茧子,不像当初摁一会儿就觉得痛了。待银白的韵律淌了满屋,徐致远睁开眼睛时,听到学生在鼓掌,门口有人说话:“很好听。”
徐致远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俞尧,眉飞色舞道:“那当然。”
俞尧手里拿着一本小笔记,走进来时不经意地环顾了一下教室里的学生,像在找什么人似的,与他对视的都恭敬地喊了声俞老师。
学生挨个离开,俞尧寻人未果,将笔记塞回口袋,对徐致远说:“走吧。”
徐致远蹙眉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拉这首《月光》么。”
俞尧看向他,徐致远城府不深,心思放进去就搁浅,他也只好迁就道:“你为什么要拉这首曲子。”
“因为少爷我喜欢啊,” 徐致远绅士地牵起俞尧的手,手背放在唇边蹭了蹭——看熟练的模样就知道是惯犯,他道,“这可是第一次听小叔叔演奏的曲子,我拿着可珍贵呢……”
俞尧面不改色道:“有什么事?”
徐致远不带缓冲地立马暴露献谄的目的,道:“明天徐镇平回来……”
“你在读书和学琴上表现的怎么样我会如实地和镇平说,你不必想着走甜言蜜语的捷径。” 俞尧语气平淡。
“不是…… 至于吗俞尧,” 徐致远将他的手放下,哀声怨气道,“我们都相处这么多天了,我没犯过浑吧,你在他面前说句好话又不掉块肉!”
俞尧还是老样子:“我会如实告知。”
徐致远气得鼻子打了个哼,拎起小提琴先行跑了。半路又折返回来,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扔到俞尧怀里。
“我妈给你织的新围巾。”徐致远说,“路上冷我就围着过来了,还挺暖和。围上不容易着凉。”说罢,自我感动地觉得自己这是 “公私分明” 之举,感动完了继续生气,远远地走了。
俞尧手指摩挲着围巾上余留的温热,眸子中泛起了一些无奈的温澜。
第9章 四口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徐致远的 “老俞” 画得炉火纯青。 他在当天晚上,当着俞尧的面在数学大题的空隙上画了一个大大老俞,以示挑衅。
俞尧观摩了很久,问道:“这是什么。”
徐致远:“这是你。”
俞尧认真道:“你在题上画我做什么。”
“因为我想到了一个考试通过的绝佳方法,” 徐致远不安分地转着笔,说道,“我小叔叔在既明大学无人不晓,我只要在卷子上写一个’我叔是俞尧‘,再画上这一副标识性的尊容,批卷先生准让我过了。”
俞尧不语。
徐致远笑道:“怎么样?”
俞尧慢慢卷起题纸来,轻敲他的脑袋:“没收了,补做两份。”
这次徐致远不再那么听话了,既然他爹明日就要回来,俞尧又油盐不进,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抓起俞尧的手腕来,道:“不做,你给我拉琴听。”
“太晚了。”
徐致远合衣,囫囵着上床,被子一盖,道:“那你给我说故事,哄少爷睡觉。”
“你多少岁了。”
徐致远道:“多少岁你也是我小叔。”
俞尧起身道:“我去喊安荣给你讲。”
“尧儿!” 徐致远抓住他的手,埋怨道,“这个点我妈都睡了,她明早起来还有工作,你折腾她干嘛呀,不好。”
俞尧看着他,不语,但徐致远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想说的话:“所以你就折腾我?”
徐致远笑嘻嘻道:“小叔叔,你心最软了。”
俞尧深呼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坐下,将手轻轻地从徐致远手掌心里抽出来,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来翻阅。徐致远倒不是想听故事,他总是在一些细末处留心,近来晚上补课时发现,他的小叔叔在晚上格外好看。尤其是床头摆上一盏灯光浅浅的台灯,暖黄润透过他的白皙皮肤,像是金石所为展览的无瑕良玉打的光晕。
徐致远逮着一个好时机,趴在枕头上看了个够,听在翻书的俞尧说了一句:“我给你讲普朗克量子假说中的辐射能量量子化概念……”
“……” 徐致远起身夺过他的书,防止他回去抢而塞到枕头底下,说道,“…… 你还是走吧。”
他心想,好好的美人怎么长了个书呆子的脑袋。
俞尧不解,目光落在他塞枕头的书上,提醒道:“枕头垫得太高,晚上容易落枕。”
“你懂什么,” 徐致远趴在枕头上,把后脑勺朝向俞尧,道,“傅书白说,这是科学学习法,利用扩散作用可以让知识从高浓度流到低浓度。”
俞尧:“…… 嗯?”
徐致远指了指枕头下面的书,说道:“高浓度。” 又指着自己的后脑勺:“低浓度。”
他似乎听见俞尧轻轻笑了一声。
徐致远惊讶地眨眼,连忙将脑袋转过去,却遗憾没有捕捉到笑容的尾巴。他着急地脱口而出:“…… 你再笑笑给我看一眼。”
俞尧面不改色,又往他脑袋底下塞了两本书。
徐致远:“?”
俞尧一本正经地科普道:“浓度差越大,扩散越快。”
“……”
……
第二天徐致远歪着脖子去见他爹。
徐致远提过父亲的行李,放到车上,给车夫多塞了些钱。
徐镇平一直严肃地盯着他看,指着他的脑袋,不用老爹开口,徐致远就自觉用死无波澜的语气解释道:“落枕了。”
徐镇平皱眉:“你睡成什么样。”
“不是我,是知识太沉重。”
徐镇平接不上话,对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哑谜感到不满,瞅了歪脖儿子一眼,父子两人一言不发地回了家。
徐太太上班,而俞尧今天没课,正在家门口迎接二人。车子停下来,俞尧主动去接行李,朝徐老爷伸出手,道:“欢迎回来。”
徐致远第一次见到小叔叔露出牙齿的笑容,忽然想到了照片上那个抱着鸟儿的小少年。
两人很正式地握了一下手。
徐镇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问儿子:“你妈呢。”
上一篇:全世界的醋都被你吃了
下一篇:囚徒所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