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222)
沈戈欣慰地和他一起笑起来。下午看电影时他就一只提着一颗心,生怕凌笳乐看电影时共情太强,又会回到当初拍摄时的心情,尤其是到电影最后那部分,是他最担心的。
他早在剪片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是哪个情节对凌笳乐伤害最深,让他宁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也要和自己分手。
江路从梁勇那里逃走后,去找关系最广的小上海,想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张松会不会有事。
小上海只听他说了几句就崩溃了,哭喊着说江路真是个害人精,把张松害惨了!
江路终于知道张松为什么会出现在梁勇的舞会上了,因为他听说江路学坏了,不放心,想去看看。
他也终于知道张松为什么会从他手里抢过那支烟,并亲自吸了一口,因为他即使听见很多人说江路已经废了,他依然不信。
就是那口非得要亲自一探究竟的烟,给张松安上了吸毒的罪名。
如果他供出江路,说自己是误吸,会对他很有好处,但是他没有。事发到现在已经两天了,没有警察来抓他。就像他们曾经经历过的很多事情一样,张松再一次把什么坏的都独自抗下了。
小上海先是悲愤,而后是嫉妒,最后通通变为怨恨,质问江路:“凭什么啊?就因为你是他拉进圈子的,他就老觉得对你有责任,怕你过不好,都分手了,还管你干什么啊!你这么大个人,你自己瞎他妈搞,关他什么事啊!你怎么就成了他的责任了!”
小上海最后亦是心灰意冷了,说:“松哥要是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个扫把星就好了。”就是这一句,把江路和凌笳乐两个人一齐给打垮了。
沈戈一直想知道凌笳乐最后那段时间入戏究竟有多深,对他的伤害究竟有多大,但他从来没有问过。
“你离组以后,我拍戏的时候,把苏昕当成你……”凌笳乐艰难地向沈戈“坦白”,这是压在他心口的第二块大石头。那些亲热的贴面舞、还有一齐躺在床上……如果他不逼自己变成江路,像江路那样把眼前的人想象成心爱的人,他就没法演。
“你那段时间为了拍戏喝了很多酒是不是,胃难受了吗?”沈戈竟然首先关心这个问题。
凌笳乐喉头一酸,忙将视线从沈戈脸上移到海面,灿烂的晚霞在海面投下波动的倒影,洒了金粉似的橙色海天相映,色调极为华丽。
他的视线在这华美的画面上只停留了一瞬,就又回到沈戈的眼睛,轻轻一笑:“现在已经好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柔软的沙滩传递给脚底的触感极为细腻。
“沈戈,你说王导找到他的张松了吗?”凌笳乐问道。
沈戈低头看着两人的脚,两人的步频是一致的,只是迈出的脚不一样,一个左脚在前时,另一个就是右脚在前,这样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对两人来说就都是协调的。
“不知道,可能没找到,也可能找到了,但是对方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他们路过一对在沙滩上野餐的情侣,他们坐在野餐垫上,彼此靠着对方的肩膀,静静地望着夕阳的方向,低声说着悄悄话,毯子上摆放着一些水果和面包,还有一条和自己玩耍的小狗。
“那也挺好的。”凌笳乐没头没脑地这样一说,沈戈却懂了,“嗯”了一声。
只要生活能继续,就都是好的。
“王导到底生的什么病?又是胃的毛病吗?我听人说胃溃疡不注意也挺严重的,容易癌变呢,多吓人,还有他还老抽烟,对肺也不好……”
沈戈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凌笳乐说:“等我们回去了,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沈戈看着他,和王序的那个默契的约定逐渐动摇。也许凌笳乐的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差,如果不告诉他,他以后一定会自责。
沈戈微笑着应下:“好。”
凌笳乐也笑了,他闯过了自己这一关,压在心上的另一块大石头也被卸走了。
之后的几天,两人谁都没管这边的新闻传回国内后都激起怎样的水花,工作对于他们只是几个小型的专访和拍照,剩下的时间就都是他们自己的,去临近城市游览、去海边散步,或者干脆就宅在酒店的房间里,一起聊聊电影、听听歌、跳跳舞。
这样悠闲着,临到颁奖典礼时,两人竟然连紧张感都没有了,反倒是冯姒和田老师夫妻替他们捏把汗,生怕这宝贵的第二次机会依然是差强人意的结果。
冯姒都隆重地打扮好了,结果刚一出酒店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了,不敢再去参加典礼。他们出门出得早,时间还很富裕,梁制片便亲自将人送回酒店,沈戈和凌笳乐就在酒店门口等着。
梁制片去的有些久,凌笳乐担心是冯姒出了什么问题,让沈戈给梁制片打电话问一问,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戈刚把电话拿出来,梁制片就从电梯间里出来了。他手里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却又不像是在打电话的样子,而他整个人看起来则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似的,毫无反应能力地看向站在酒店外的两人。
这时沈戈的电话也响了,凌笳乐像收到什么心灵感应似的,忽地按住胸口,催了一声:“快接!”
沈戈亦心脏狂跳,忙接通电话,没有用免提。他将手机紧紧贴着耳朵,是闵淮安,已经把嗓子彻底哭哑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重症室……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单……医生说……”
沈戈下意识捂住手机的听筒,并看了眼仍旧呆立在电梯间外的梁制片,对电话那头说道:“马上就是颁奖典礼,结束后我们坐最早的航班回去。”
第146章 噩梦
王序突然加重的病情如巨型阴霾笼罩着他们,把得奖的欢乐都覆盖了。
颁奖典礼一结束,沈戈他们连酒店都没回,直接往机场赶去。他们要赶下一趟航班。
在机场的休息室候机的时候,几人出于聚团取暖的心理需求,挤坐在一张小桌周围,却又不约而同地一直沉默着。
老柏捻着犯了烟瘾的手指,打破了沉静:“我好像知道梁勇是谁了。”
几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梁勇……”老柏又念叨了一遍这名字,若有所思的样子,“应该就是他,我还见过几次,但是没打过交道。我们不是一个院儿的,玩儿的东西也不一样,跟他不熟……他爸爸当年那事儿闹得挺大的,我都快把这人给忘了……我说呢,之前就奇怪王序怎么上过班又能回学校读研……”
“行了行了,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别说了。”冯姒不想听他说这些。于是又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老柏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怎么就跟那种人混到一起了呢!”
梁制片忽的站起身往外走,沈戈不放心地追过去,劝慰道:“医院发病危通知都是为最坏的情况准备的,是怕病人家属接受不了会闹事……王导一直吃着最贵的药,还这么年轻……”
沈戈住了嘴,差点抽自己一巴掌,他也变得不会说话了。
梁制片背过身去,用手飞快地抹了两下眼睛,他快要扛不住了,向沈戈倾诉:“我要是没骗他就好了……我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他实话,他也不一定接受不了……我要是没骗他就好了……”
可是沈戈问他骗了王序什么,他却不肯再说了。
之后没过多久,地勤就过来叫他们登机了。
他们的票订得太晚,座位基本都不是挨在一起的。出于避嫌,凌笳乐坐得离沈戈和冯姒都很远,梁制片倒与沈戈坐在同一排。
两人各自沉默着,沈戈此时也没有精力再去安慰别人了。
沈戈曾想过,如果凌笳乐知道了王序的病情,一定会很伤心,而事实也是如此,凌笳乐知道了,是胃癌,晚期,不是胃溃疡,让他伤心得几欲崩溃,痛哭不止。
凌笳乐的眼泪是在沈戈的预期之内的,因为他知道凌笳乐是个重情义的人,在他那里,恩总比仇要深刻。但他没想到自己对王序的感情竟然也这么深。他本以为他对王序不过是普通的工作关系,是他宽宏大量,将之前的恩怨翻过,此后他们的交集就仅限于拍电影,本来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