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床车间往事
就让那一切成流水,
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
“程郁,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骗我”
“程郁,你做一个选择,你选他,还是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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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然空降工厂做了小领导,拉拢人心第一步就被程郁怼到南墙上下不来台。
这个程郁冷着脸垂着眼,不说话也不出风头,吴蔚然被勾得魂不守舍,一头栽进名为程郁的白月光里。
吴蔚然打算看看程郁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看着看着却发现,自己的床前白月光,既是一摊要命的蚊子血,也是一颗化不开的朱砂痣。
就让那一切成流水,
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
避雷:换攻预警 有回忆杀 有虐攻
前渣后忠犬但无力回天攻
前傲娇后专注抱得美人归攻
外柔内刚温顺坚强受
第1章
云城的冬天是典型的北方冬天气候,冷的早,雪却下的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干冷干冷的,街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走在主街上是这样,走在老城区曲曲折折的巷子里,就是想走也走不快了。
这里距离省会二百多公里,是个不太发达的四五线小城,近些年房地产商云集,地皮一块块拍卖,楼房一栋栋建起,原先千把块的房价现在已经涨到四五千,但这都是新城区的事情,对老城区来说这里像遥远的外地一般,老城区的人不知道,也不了解。
整个城市被一条名为解放路的马路分为南北两部分,往南,是如今还算热火朝天的新城区,往北就是脏乱差拥堵不堪的老城区。且越是往北,越是不堪,尤其是西北边聚集了几家上世纪成立的国营的农副产品加工工厂,苟延残喘至今,效益勉强糊口,但年年招收的新人住在附近的家属院里,已经将城北工业区打造成著名的光棍遍地、鱼龙混杂的是非地段。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程郁在城北年轻人里显得格格不入,他跟大家一样,穿着深蓝色的工装,每天按时上下班,生产期忙的时候,还要三班倒,可看着就分外乖觉了。乖觉到甚至有些怂。
程郁跟大家不是一起招工招进来的,各个厂子每年生产旺季之前会招一批新人,先从临时工做起,能坚持下来的就转正。小工厂效益不怎么样,虽然是国营的,也没那么多人挤破头想往里钻,进来的人也有不少都出去了,留在厂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求个混吃等死的生活。
厂子工资不高,但福利待遇倒是按规矩来,五险一金都给按时交,逢年过节还有工会发点补助,一日三餐有工厂大食堂,家属院里边有篮球场足球场健身器械,几乎能满足一个安分守己的年轻人的全部生活。
而一些老旧的已经关门的建筑物,还能勉强看出最初的作用:长满杂草的废弃幼儿园院子里,娱乐设施已经有些掉漆;被铁链子锁锁住的一个环形建筑是工厂自己的舞厅,据说当年还开放的时候有最时兴的圆形吊灯;工厂生活区有个自己的医院,现在只有门口的药店还在开,不过已经换成了私人承包。
外边的世界飞速发展着,只有工厂厂区附近好像还处在90年代一般,节奏很慢,慢到已经有些与现代社会脱轨。
唯一不脱轨的地方是蹲在厂区马路牙子上的年轻人,几十年前蹲在这里的年轻人穿着工服抽着烟,冲路过的漂亮姑娘吹口哨,没事儿的时候会几人扎堆打牌,扑克牌落地的时候,可以扔出一对三,但声音一定要响亮,拿出扔下双王的气势。
而现在,穿着工服的年轻人蹲在马路边抽着烟,大声地公放手机里嘈杂的音乐,有的还会学习里面夸张的动作和剧情。
只有程郁沉默地站在一旁,不与他们为伍,可是也不敢远远地避开他们。
工厂是个小社会,程郁可以做沉默的大多数,可是不能做公然表露出反叛与逃离的那个人,否则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对于这种微妙的人情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以及千锤百炼的熟稔。
“喂,今天回去了一起打台球吗?”
有人拿胳膊肘碰了程郁一下,大声问他。说话的人是张永中,是他们同批新工人里的头儿,跟社会人似的,他留了个很流行的发型,刘海齐齐地贴着脑门儿。这让他显得有些傻,虽然他问话的语气有些凶。
不过他这人不坏,程郁感觉得出来,于是他说:“可是我不会。”
可是我不会和我不会完全是两个意思,前者暗含了一点想去又没法去的遗憾,后者则是完全的拒绝。
果然张永中听了就乐了,他咧嘴一笑,道:“你怕这干什么,不会哥教你,哥人还没台球案子高的时候就开始玩儿了,包教包会。”
于是程郁轻轻点点头,张永中又撞他一下,道:“想去就说去呗,你老这么闷着不说话,我们还当你瞧不上我们,不爱跟我们玩。”
程郁跟他们不是同期进来的,生产期九月开工,一直能干到来年三月,八月就陆续有大批量临时工被招进来。只有程郁是十一月进的厂,他被分在机床车间,现在还在当学徒。张永中也在机床车间,大概是平日里照面打得多了,否则厂子里那么多沉默寡言的新人,张永中这个头儿也没有先找上他的理由。
机床车间的工资没有生产车间的工资高,但是胜在这是门手艺活,比生产车间里多数卖力气的活更能养活自己。不少学徒都是跟着师傅学好手艺了,就自己单另出去干,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师傅带徒弟也都有些兴致缺缺。
他们吃完午饭,在外边晒了会儿太阳,就各回各的宿舍午睡了。小城市生活节奏极慢,从生活区走到厂房不超过十分钟,而午休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足够在吃饱喝足聊过天以后再睡个幸福的午觉。
程郁来得晚,所以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住,这是很老式的工厂宿舍,墙体很厚,这两年加固过保温层,从外边看不出什么,进去还是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岁月的味道。宿舍楼是一个回字形建筑物,靠连廊连接,上下五层,只有一栋是女生宿舍,女生宿舍的那一栋连廊被锁起来,以免男女工流窜,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不方便工厂管理。
宿舍迎面进门是客厅,但其实集合了厨房餐厅的功能,靠左手边是窗户,面向连廊,窗户下边有个不小的洗菜池,燃气灶跟洗菜池并排,放在老式学生书桌上,但甚少被使用,抽油烟机的烟筒直接通向窗外。
没有餐桌,只简单地摆着一张茶几,宿舍另一边又有一扇窗子,对着楼下,窗子下面是老式暖气片,晾着程郁前一天洗过的袜子。
宿舍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更小的洗脸池,沿着右手边有三间房,依次是主卧、卫生间、客卧。墙面是很早的风格,上边是白墙,另一半刷着绿色的漆,里面摆了一些简单的家具。程郁住在客卧,床上只有程郁薄薄的床褥,是市场里卖的那种黑心棉。
不过也不要紧,冬天暖气烧得旺,屋子里热气蒸腾,程郁把手里拎着的午饭餐盒放进洗菜池里洗干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然后把手放在暖气上边烘烤了一会儿。
窗外有些雾气,程郁站在窗边烤暖气,目光垂着,看着楼下光秃秃的树。他住在二楼,不高不矮的楼层,恰好能把楼下的状况看得很清楚。
有辆出租车停在单元门口,从出租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他打开后备箱取出行李箱,三个大行李箱和一个旅行包摞在一起,他不紧不慢地站在楼下打电话,声音一字不漏地落入程郁耳中。
“姑父,我到了,钥匙早晨去拿上了,对对对,是二楼。行,我就跟您说一声,我先上去了,安顿好了再去拜访您。”
看来他也是新来的。程郁默默地想。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发现自己和那人的目光对上了,程郁慌忙收回目光,离开窗边的暖气坐回自己床上。
没过一会儿楼道里传来费力的拖动行李箱的声音,两个行李箱同时推动发出巨大的滚动声,而后这个声音停在了程郁宿舍门口。
钥匙**锁芯转动的声音就像落在程郁耳旁,他瞪大眼睛望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