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85)
她嘴角下垂时,别有与平时不同的阴冷意味。
凌枢见过甄丛云的父亲,远远看过一眼,原本以为甄丛云肖母,但如今看来,倒也与其父有所神似。
但他不以为意,依旧嬉笑如常。
“您也知道我生病了,生病哪里还能好玩得起来,不如等我病好了,再去陪你好好玩?”
甄丛云忽而又翘起嘴角,弯若新月,灿烂光明。
“好是好,不过今天来看你,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我将你当作好朋友,所以这消息,我也只第一个告诉你。”
凌枢咯噔一下,忙道:“可别!父母至亲,你先将消息告知高堂吧!”
可甄丛云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就兀自说下去。
“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想与他私奔,可是暂时还没办法,家里又催着我结婚,我只能想尽办法拖延,今日之后,我只怕是要很忙的,没什么空来看你了!”
凌枢:……
“我累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凌枢闭上眼躺下,盖好被子,状若安详入眠。
甄丛云也不以为意,直接甩甩手做了个拜拜的动作,就拎着包走了。
“那你好好休息呀!”
一开门,外头闪光灯频频亮起。
竟有好几个记者候在外头,探头探脑,还想将相机递进来。
“甄小姐!您说两句吧,今日怎么会突然来这间医院探病!”
“是啊甄小姐,您婚期将近,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甄小姐,能不能采访一下……”
凌枢听见甄丛云站在门口,对着那些记者开口。
“我又不喜欢这桩婚事,那都是父母之命,这年头哪里还流行什么父母之命?我喜欢的人住院了,自然要来看他!”
凌枢:……
他现在自然不能冲出去,否则甄丛云无论如何都能将谎言发展为众所皆知的恋情。
他更不能直接对着记者说,甄丛云喜欢的另有其人,因为他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晓,这些话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凌枢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会这么疯狂,早就约了记者埋伏在外面,上一秒还和他说喜欢有妇之夫,下一秒就对着记者胡说八道。
记者们果然骚动起来,纷纷追问凌枢的身份。
其实不必追问,只稍去护士那里问问,凌枢的名字就能浮出水面。
到时候人们就会知道,甄小姐亲自来医院探望的意中人,就是上回她执意邀请跳第一支舞的小白脸。
生日舞会之后,甄丛云和凌枢没有联系,外人关注的才渐渐少了,现在甄丛云再弄这么一出,只会再度将别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报道一刊载,谁也不会相信凌枢和甄丛云之间,实在连熟稔都谈不上。
甄丛云丢下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飘然而去。
留下几名蠢蠢欲动的记者很想冲进来找凌枢,幸而护士及时赶到,将人驱离。
凌枢活生生被搅出一身冷汗。
甄丛云到底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跑来看他,又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她仅仅是想拿凌枢当烟雾弹,那现在无疑是成功了。
明日大小报章,想必都会将甄小姐不喜家中定下的婚姻,意中人另有其人的消息刊登出来,遍布大街小巷,所有人也都会好奇甄小姐喜欢的凌枢,到底是何方神圣。
凌枢现在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麻烦,当初岳定唐让他去敷衍甄小姐时,他就应该找个借口推掉。
没有接触,也就不会开始,更没有接下来的这一系列后患。
难怪岳定唐对跟甄小姐联姻半点不感兴趣,谁摊上这么个女人,还能快活得起来的?
不过也不一定,总有些男的不知死活,对越难征服的女人,就越有征服欲。
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不经意瞥及床头柜。
那里正放着一个首饰盒。
甄丛云带来的礼物。
凌枢缓缓伸过去,将盒子攥在手中。
想打开,又犹豫。
他总感觉自己手里拿的是潘多拉魔盒,一不小心就会放出妖魔鬼怪。
毕竟甄丛云带来的东西,实在没法令人不谨慎。
手指捏住盒盖,缓缓往上翻。
刚打开一条缝,病房门被推开!
凌枢吓一跳,差点将盒子扔到地上。
进来的不是甄丛云。
也不是岳定唐。
而是江河。
今天真是见鬼了。
不速之客一个比一个意想不到。
第64章
“江先生,你来做什么?”
“我来探病。”
江河摘下帽子,随手放在一边。
“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凌枢假假一笑:“怎么会,不过别人探病总要带礼物吧,你两手空空,好像不似来探病的。”
“有道理,来得匆忙,是忘了。”
江河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小沓美金放在桌上。
“不成敬意,将就收下吧。”
这是个出手大方的主儿。
凌枢竖起拇指,不吝夸奖:“够爽快!”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还是不相信江河专门为探病而来。
但对方没有先开口,凌枢也就不问。
江河在病房内走了一圈,踱步到窗边,半身隐在窗帘后面,往楼下看。
凌枢觉得江河的举动里,时常可以窥见他一些习惯和过往的刀光剑影。
譬如正常人站在窗边,只会落落大方地看,绝不会这样半隐半现,随时准备藏起身形,敌明我暗,方便伏击。
只有经常在刀口舔血,习惯了暗夜里潜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警惕。
江河似乎察觉身后的视线,回过头。
凌枢正坐在床上,裹着棉被,在数那沓美金。
江河:……
他从未见过有人像凌枢这样坦坦荡荡的不客气。
自然,也从未遇到过有人上赶着主动蹚浑水,帮他逃避追杀就为了查案线索的。
“你好像不好奇我是来做什么的。”江河道。
“不是来探病的吗?”凌枢扬了扬手上的钱,“心意我收到了,桌上有苹果,您自便啊。”
江河:“除了美金,我还给你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你一定有兴趣。”
凌枢头也不抬:“愿闻其详。”
江河:“陈友华死了。”
凌枢抬起头,一脸震惊:“什么?!”
江河:“你很意外。”
凌枢:“我为什么不意外?”
江河:“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凌枢打死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不仅亲眼看见陈友华被杀,还顺走了他身上的遗物。
“我当然不知道,多亏你告诉我!那完了,又一条线索断了,想要查明何幼安到底是不是在说谎,只怕遥遥无期。”
江河从大衣里摸出一个文件袋,丢在床上。
“这是陈友华的资料,你也许用得上。”
凌枢打开袋子抽出文件,略翻了翻。
里面记载了陈友华在报社任职时的档案,和一些过往经历,的确很有用。
“谢了啊!”
凌枢随手将刚才没来得及打开的首饰盒扔给江河。
江河接住,莫名其妙。
凌枢道:“为了表示感谢,这是我的回礼。”
江河蹙眉。
他之所以给凌枢送来这份文件,完全是为了还那天晚上的人情。
一条命的恩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江河不喜欢欠人情,能还,总是要还上的。
不过凌枢这个人,也着实有点意思。
因为一个枯燥乏味的人,是绝不会做出跟他一路逃亡的选择。
江河打开首饰盒,面色一下变得古怪。
“你送我这个?”
“嗯?”
凌枢不打算在他面前浏览资料,正将东西放回去,抬起头,就看见江河将首饰盒的方向一转。
一枚钻石戒指赫然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