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频频抬头,朝林誉看去,眼神越发困惑,欲言又止。
走出餐厅的时候,微生时屿笑眯眯送走林誉,拿手扇风:“我预判错了,林誉之前不是谦辞。”
“他居然是真这么想的。”
琳达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啊?他们不是亲父子吗?”
微生时屿笑笑:“就是因为是亲父子,在他的视角里,林涧是他亲儿子,不会记恨他,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啊,而且……”
“而且什么?”
“我感觉他好像对林涧有点,嗯,怎么说呢,偏见?”微生时屿斟酌着说法,“大概是因为以前那件事吧……”
一伙不知从何而来的绑匪绑架小学孩子,居然运气炸裂绑架到了联邦开国元勋的孙子,还胆大包天地勒索联邦政府,简直是反了天了。
这件事最后是特种部队经手解决的。
那会儿微生时屿还是个中队长,没有亲自参与救援,但也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但不论如何……
“真可怕,谁年轻时候不犯点错呢?就因为这事,对自己儿子有偏见,毛病。”微生时屿教育琳达,“小琳达,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学他。”
“学什么?”琳达完全没听懂。
“不要学傻逼。”微生时屿总结,又眉开眼笑,“不过也好,这不是把人往我手里送吗?琳达。”
琳达一直走神,闻声连忙站直:“是。”
“给你个任务,”微生时屿打了个响指,“过几天不忙了,去跟你老同学联络一下感情,争取走的时候把他带走。”
“可是……”
“你就先去拉感情,实在不行再换我上,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微生时屿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万千,“趁着你上司我风韵犹存,再给特种部队做点贡献。”
琳达:“……”
出乎他预料的是,林涧忽然意外的难找,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见到林涧。
微生时屿没办法,只能再次从林誉那边下手。
先打听一下小朋友的喜好也不错。
“说起来,来这里这么多天了,一直听您提起,还没见过令郎呢?”微生时屿耐着性子陪林誉聊了一会儿,图穷匕见,露出了狼外婆的嘴脸,微笑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林誉没有起疑,听微生时屿这么说,一回想,发现确实挺久没见过林涧了。
自从上次不欢而别之后。
他让林涧回去反省,林涧就真的回去了,一次也没来过。
有几次他反省自己,也觉得自己当时是语气确实太重了,有心想和缓关系,但……他不会啊。
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外,要说和下属和手下的士兵相处,那是驾轻就熟,但要说和儿子相处,他是真不会。
有心想拉近关系,一时之间居然无处下手。
让他去道歉,他也拉不下面子,只能在心底暗暗下决心,等下次林涧来找他,他一定好好跟他谈,孩子虽然不成器,但到底也是他的孩子。
然而左等右等,林涧一次都没来。
唯一一次巧遇,还是他故意去找林涧,假装巧遇。
当时林涧正在难民营帮忙。
林誉一看他那个游手好闲的样子就来气,又想到林涧这么多天都没来找他一次,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等着林涧自己过来。
——整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真是在家就懒惯了!说他几句就消失,脾气还古怪,他非得趁这段时间好好给他纠正一下不可!
他胡思乱想,等了半天,眼看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等到那一声“父亲”。
林誉转过头,四周已经没有了林涧的身影。
“林涧人呢?”他问副官。
副官尴尬地扶了下眼镜,“可能是……没看到您吧。”
没看到个屁。
他在心里补充。
林涧刚刚分明往这边看了一眼,不可能没看到林誉,但他发现将军没有往他那边看之后,冲他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转头就走。
步伐飞快,三两下就消失在了门后。
但这话他能说吗?
想起这些,林誉脸色就抑制不住地黑沉下去。
“他啊,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脾气古怪得很,见他干什么。”林誉拂袖。
微生时屿笑而不语。
等他又抱怨了两句,微生时屿说:“前线战事暂缓,但也不是没有再次爆发的可能,那落迦和零日都有异能,我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还是要找他一起,最好提前认识一下,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他来配合我。”
林誉脸色不太好看。
微生时屿:“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先见见他,彼此了解一些能力。”
林誉烦躁地摆摆手,让副官去叫人。
“林先生目前在难民营那边帮忙,是让他立刻过来吗?”副官问。
林誉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难民营远吗?”微生时屿忽然问。
副官:“不远,离这里就几公里。”
微生时屿淡笑,“我来这段时间,好像还没去过难民营,这不巧了吗,正好可以过去看看,小林先生也有事,就不麻烦他跑这一趟了。”
让他来熟悉一下林涧经常刷新的地图路线。
林誉不太情愿,但还是跟着起身。
快到难民营的时候,他想起林涧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眉头皱起,给身边的人打预防针:“那小子脾气古怪得很,不太会跟人相处,要是等会儿冒犯了你,还请多包涵。”
“小朋友嘛,有点脾气很正常。”微生时屿日常和稀泥,“我手底下几个小子的脾气那才叫怪,各个非主流中二病,天天做梦以为自己是超人……”
微生时屿目光漫不经心望远处一扫,目光忽然顿住。
不远处,低矮的建筑大敞的窗户里,半张白皙昳丽的脸庞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士兵军装的男生。
他坐在一张靠窗的小桌子前,白皙细瘦的指骨抵着桌面,一手按着额头,眉头紧紧蹙起,浓密纤长的眼睫半掩着。
男生露出袖口的手腕白皙清瘦,手指细细长长,白皙薄透的皮肤直接附着在指骨上,能清晰地看到血管,这大概是青春期男孩快速发育过后的后遗症,骨骼快速生长,个子拔高,体重却没跟上,就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瘦修长。
桌子旁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比他稍小几岁的男生,一个双手对插在袖子里的老头。
林誉发觉他的停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意识想出声,叫林涧过来认人。
“——哈哈哈哈!”
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笑,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林誉这才注意到林涧身旁的人。
李沉瀚拿着谢岫白的语文试卷,笑得不可自抑,东倒西歪,“你看看这小子写了什么,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噗哈哈哈,还有这个,问君能有几多愁,吃饱了撑的顶喉头,人才啊……”
林涧全副心神都被手下这张成绩单吸引,浑然不知自己不远处站了个谁,深吸口气,才压下攀升到喉咙的话。
“十三分。”林涧缓缓道,“我从没想过,这是一个正常人类,能够在语文这个科目上考出来的分数。”
谢岫白一手撑着脸,事不关己地移开视线,眼神飘忽。
李沉瀚:“哈哈哈哈哈!”
“您还笑!”林涧谴责地看着他,“有那么好笑吗?”
“不好笑吗?你自己看——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哈哈哈哈!还给他压上韵了!”李沉瀚拍桌大笑。
林涧:“……”
他一言不发,默默看向正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一直不正眼看他的谢岫白。
谢岫白看看天,看看地,无意间看到自己的手,突然对自己的手指迸发了莫大的兴趣,翻来覆去欣赏,反正死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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