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朝事情闹得难堪,人尽皆知,一传十十传百的,旁人说起桃哥儿都得摇头,瞧着和尤家都断了这么久了,也没见有媒人上门来。他可是你里正家的独哥儿,这都没人来提亲,旁人说到底不还是在意外头说的么。”
“我也是看着桃哥儿长大的,瞧他如此受难,这才想了个方儿嘛。”
纪扬宗听到此处火已经快到了喉咙:“三姐,你这话里话外的说着我们小桃子的不是,倒是你家的袁飞是个香饽饽,施舍着要娶我们家小桃子似的。你们家袁飞几次请了媒人去求亲都被挡了回来,是什么秉性自心里也合该有些数。对着外人装门面儿也就算了,自家人谁还不清楚谁的,说这些出来是要膈应谁?”
“袁飞没人要也就罢了,我们家小桃子可有的是人想要!”
“欸!我说小六,你这话未免说的也忒难听了些。”
纪望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什么叫我们家袁飞没人要,你们家小桃子有的是人想要!究竟是谁还在装门面儿啊!”
“袁飞是个男子,他就是碍到了三十那也有人嫁,你们家桃哥儿过了二十我瞧着还有没有人娶的!”
“都这境地了还搁这儿挑三拣四,倒是嫌起我们袁飞的不好来了。你当你家桃哥儿是贵家公子啊,就是死了丈夫也还有的是人抢着要的!”
“我倒是要看看今年还能有媒人上这纪家的门不!”
黄蔓菁和桃榆眼见着给吵了起来,骂的又这么难听,赶忙出去说要劝劝。
大牛却先一步跑了进来,大着舌头道:“邱夫郎来了!”
纪扬宗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媒人来了?!”
可真是时候!
大牛没说是在扫院子的时候看见外头小路上的邱夫郎,瞧见元大娘子和霍戍跟着一道,定是来这里的,于是连忙点头。
桃榆闻言抿着唇又高兴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握着他娘的手眼睛发亮的摇了摇。
掐架的火顿时像被掐断了一样。
纪望兰顿时有些傻眼,媒人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好似是专挑着踩她才掐着时间过来的。
来的是旁人也就算了,还是村里最好的媒人,她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
偏偏这时候纪扬宗拍了拍袖子,一副长脸的样儿:“三姐,我这朝要接待媒人了,你要是忙就先回去。”
纪望兰梗着脖子道:“这寒冬腊月的有什么可忙的,要忙不也就忙点孩子的婚事么。我也是桃哥儿的长辈,既有媒人前来,正好我也坐镇好把把关,看看谁家的儿郎来提的亲。”
纪扬宗也懒得理会她:“那你自便,我可招待旁人了。”
言罢,留了桃榆在屋里,与黄蔓菁一道出去。
纪望兰看着一脸压不住喜悦的桃榆,道:“瞧你这孩子愁嫁的模样,也不怕人媒人瞧了笑话。”
桃榆没理会她,纪望兰揣着手,快步跟着纪扬宗夫妇俩出去,倒是要看看谁家的还敢登纪家的门。
方才出门,便见着一脸喜庆笑意的邱夫郎外,跟着进来了个冷肃的男子。
虽没如何跟这人打过什么交道,可但凡在村里见过一回这人也便再不会认错,她没扫见旁侧的元慧茹也一眼认出了这是赵家认的那干儿子。
瞧着人方才请了媒人来,竟就自信的把大雁都带来了,不免惹她发笑。
她这六弟还逞着脸面儿,瞧这朝是什么家底儿的男子都敢来提亲了,还志在必得一般,可见桃哥儿这在外人眼里是被贬的多厉害。
可要看看她这硬气的弟弟怎么垮脸。
“瞧这大冷的天儿,雨淅淅的还过来。外头冷,快去堂子里坐。”
纪扬宗瞧着穿了一身暗青长缎,外扣了一件比甲的霍戍,穿的比旁人都少,拎着大雁,腰板子比谁都正。
他甚是欣慰,有心了。今天竟然把那身跟焊在了身上一样的短麻衣襟给换了下来。
“大牛,你去铲点炭火端到堂子头暖暖屋,再端些糕饼果子出来。”
黄蔓菁也道:“我去弄些热茶水,吃了好去去这雨寒气。”
“里正黄娘子也忒客气了。”
元慧茹笑道。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堂子里去,叫本想看热闹的纪望兰懵在了原地。
见也没人再招呼她,她有些尴尬的拧了一把鼻子,揣着手又跟在后头进去。
“晓得里正家里的哥儿今当龄,品貌端庄,今儿过来叨扰一趟,赵家子携礼欲结百年之好。”
邱夫郎进来一见纪家的态度就晓得这婚事是成了八成,只是该说的还得说,该夸得还得是夸。
纪扬宗坐在主位上,乐呵呵的摆了摆手:“都是同乡,时有来往也是晓得彼此秉性的。今日元娘子带着霍戍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也是我们纪家的福气。”
“既是熟络的,也便不做那些虚晃的面子功夫,咱直接摆开了谈便是。”
“是啊,那一箩筐花里胡哨的好听话啊,那也还不如一亩田地来的实在。”
纪望兰见缝插针的摆起长辈的款儿来:“我弟弟不好开口,就我这个做三姐的开门见山的说了。元娘子这义子不知产业几何,又能给得起多少聘礼啊?”
霍戍看着没怎么见过的眼生妇人,看着面向上和纪扬宗有些相似,大抵上能猜出来是什么人。
他扫了一眼妇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一早准备好的聘礼单子取了出来:“这是草拟的聘礼,不合之处可以商量。”
纪扬宗看着已经准备好的聘礼单,连忙接了过来,黄蔓菁倒了茶水也忍不住上前观看。
纪望兰也是好奇,这穷酸潦倒的赵家能跟个半道来认的义子置办出多少聘礼来。
她堪堪扫到了一眼礼金,心里头不可置信的咯噔了一下,不确信自己是否看错,想再凑上前去时,纪扬宗已经把聘礼单子合上。
“你这备的也太过丰厚了些,使不得,使不得!”
霍戍道: “村里没有产业,我也只能在礼金上多弥补一二。这只是我想娶桃榆的一些心意。”
桃榆躲在门后偷偷看着堂屋里的动静,听他们这么一说便更是有些好奇这礼金的数目了。
他记得霍戍先前调侃过尤家给的礼钱,想着不会再那基础上添了一些吧。
这人也真是,他当初说的三十两已经几乎把整个成婚流程所有的花费都包揽了,他不会单礼金就给那么多吧。
到底还是她那大嘴巴的三姑没把门儿的嚷着揭开了他的疑惑:
“一百二十两的礼金,可别是说笑!”
桃榆听着这数目也呆滞在了原地。
“纪三娘子,三书六礼不是虚谈,聘礼可是要写进礼书里的,怎会是说笑。”
眼见这纪望兰大有瞧不起他们家的意思,元慧茹也没多客气:
“我这义子要娶亲便是诚心诚意的求,认准了谁便是谁,可不是求个亲还跟人家讨价还价,聘礼给的寒酸,跟着连把人家姑娘哥儿也给贬低了,叫人家挂不住脸面。”
纪望兰闻言神色一滞,脸面挂不住,前头他们家去郑家提亲便因礼金的事情给谈崩了。
郑家个嘴不严实的,议亲不成也便罢了,竟然还四处说嘴,真是个不堪相与的。
她挤了个笑出来:“到底是我们桃哥儿有福气,能得此青睐。”
一百二十两的礼金,娶三门亲的钱都够了,竟然就为了娶个孱弱多病的小哥儿,真是疯了!
她暗暗打量了霍戍两眼,瞧着也不似个傻的,怎就犯这种糊涂事儿。
话又说回来,这寡言少语的小子,平素里风尘仆仆的模样,竟深藏不露竟是个兜里有子儿的,要早晓得,她家的哥儿不比桃榆那身子骨强些么。
一时间的,纪望兰竟是忘了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了,心里不免失悔没有多注意一二这村里才来不久的小子。
纪扬宗道:“不论怎么说也忒丰厚了些,我的意思是过得去面子就成。”
“左右成亲以后我的也便都是他的,多给些礼金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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