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得知今儿集会是说这个事儿,顿时都来了兴致,不想王品月平日里嘴大也就算了,竟还有胆子敢这么编排纪尤两家。
里正也是够胆儿,居然把事情摊在了明面上来,还嫌自家哥儿的流言传得不够开一般。
虽不乏有看热闹的人,可有姑娘哥儿的农户却也同情起纪家来,好好的一个哥儿,先定好的亲事没了,这朝又如此受人编排,说闲的不是存心想人再嫁不出么。
代入到自家姑娘哥儿若是遭此流言,那还不得一头撞死,今虽不曾挨到自家,可村里有这样歹毒心思的人,难保他日不倒霉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受过王品月说过闲的妇人夫郎忍不住借着势头骂道:“王品月,你自己也是个女子,怎这么害自村的姑娘哥儿?”
“里正平素待你也不薄,你儿子在村里恶霸一般,里正没有把你一个老寡妇赶出村去,你竟然还这么恩将仇报害里正家。”
“呸!不要脸,恶人都别想好善终!”
王品月素来是脸皮厚的,可这么受着村里人铺天盖地的唾沫星子也顶不住,自又答应了霍戍的话。
她急忙开脱道:“不是我,不是我!”
“村里就数你嘴最多,不是你还能是谁,都叫里正抓住了还想抵赖!你合该就去下大牢,关起来才晓得老实做人!”
李金虎见众人骂得愈发难听,虎吼了一声:“我老娘性子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素日是喜欢热闹说几句,可也不会无中生有自编排了闲话来说!”
“是,是。”
王品月接连应承自己儿子,农户却不买账,不知是谁竟然砸了一把焉菜叶子上去,险些打到王品月,王婆子吓了一大跳,看着人群里的尤凌霄大喊道:“是尤家,尤二郎叫我这么对外说的!”
孙鸢娘见着王品月食指径直指向了尤凌霄,登时又慌又急,突然暴了起来,朝着王品月的方向冲去:“疯婆子张嘴就吐粪,我儿是举人,你还敢污蔑他,我撕烂你的嘴!”
王品月见着两眼通红跑上来的孙鸢娘,惊叫着连忙朝纪扬宗跑过去:“里正,我说的都是,你可要跟我做主啊!”
纪扬宗连忙拦着发疯般的孙鸢娘,假意劝阻道:“孙大娘子你别急,王品月,你可别信口雌黄!”
“我说的都是真的!”
王品月连忙从身上取出了十几两银子出来:“初十一日尤家二郎找到我,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把那通编排纪家的话再隔壁村周里正家的孩子上门时给散布出去,昨天周家父子俩过来,我便依照尤二郎的意思做。”
“那十两银子十一的时候我在城里的宋家食肆叫了几个菜用了两百文,又买了几块布匹和两根簪子,前前后后花费了二两,还剩下八两银子。”
王品月一股脑儿的吐着话:“今儿上午尤家二郎突然又找到我,说是让我再把风吹大些,又给了我十两银子,钱全都在这儿。”
“否则我一个寡妇哪里敢说纪家的不是,尤二郎是举人老爷了,他喊我说这些我不敢不照他说的做啊!”
王品月一边叫嚷,院子里看热闹的神色愈发精彩,听到最后满场哗然,纷纷都看向了尤凌霄,还有他那个发了疯一样要去撕王品月的孙鸢娘。
尤凌霄也彻底傻了眼,属实没想到王品月上午还在他面前装得嘴严,下午就把事情当着全村人吐了个干净,双脚冷的像是冻住了一般。
尤家的人不知内情,听得骇然,此时也不管事情真假了,急忙都争着厉声呵斥:“王品月,你血口喷人,少在村里发疯污蔑尤家!尤家在村子里十几代人了,什么品性乡亲有目共睹,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这就压了你去公堂!”
李金虎见着尤家拿氏族压王品月,顶道:“好啊!上公堂便上公堂,正好叫整个州府的人都好好瞧着尤家的举人老爷是什么德性,白面的书生,豺狼的心。阴险着咧!”
“李金虎,闭上你的破嘴!”
“怎么着,敢做是不敢认是吧,心虚得还不叫人说了。大伙儿可好生瞧着吧,咱们村的举人老爷,里正出资给他读书,高中了便甩了纪家,时下还要人污蔑人家的清白。”
李金虎指着尤家的心窝肺管子捅,尤家脸面无存,尽数都炸了起来,纪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句句质问:
“尤凌霄你什么意思,即便你高中了瞧不起尤家,可毕竟也是跟桃哥儿一起长大的,怎做得出这种毁人清白害人一辈子的事情!这是你一个读书人当有的品性么!我们纪家是哪里对不住你了!”
“作孽啊,我这六兄弟就是耳根子软,人家巴巴儿求上来说孤儿寡母日子过不下去,他便给人跑前跑后,置办书本笔墨,还疏通关系联系夫子,连自家哥儿都给许了去。”
“谁晓得天底下白眼儿狼竟是这么多,人家飞黄腾达了就一脚把他踢开他也没有埋怨过谁一句,而下有些人竟然就这么拿捏着好人,毁了我侄哥儿的清白,也想至我们纪家于死地,叫一脉的名声都给坏去。究竟是何用心,能够歹毒至此啊!”
纪家长房说着说着一把泪就给抹了起来,一边哭是一边控诉,说得人心肠发酸。
“分明就是你纪扬宗夫妇俩自来要求退的婚,现在竟还埋怨起我们尤家不是了,天底下就没这样的理!”
孙鸢娘是气疯了,口不择言的骂道:“谁晓得自家的哥儿自不自重!”
“孙鸢娘,都这关头了你还有理了!我们纪家作何退婚你心里门儿清,你们家攀附上了高门儿不就是想踢开我们家么,考前承诺的好听,上榜后就办亲事儿,中举后抖得比谁都高,拖着婚事只字不提!我家哥儿若是真有不自重的时候,自求着你们家嫁过去,也不会能挺直腰杆说退婚!”
黄蔓菁骂道:“什么便宜都占尽了,还死踩纪家,即便是不念旧情,又何至于毁了纪家所有人的名声,用心实在险恶啊!”
村户亦把旧事重新提了起来:“当初孙鸢娘便拜高踩低,原本和余家好好的婚事说不要就不要,转头用着下作手段嫁进尤家,现在又教着尤凌霄如此。纪家是倒了什么霉运遇见这么一家子。”
院子里正主的两家吵的不成样子,村户也跟着搭腔,一时间像是一大陶锅炖菜火势太大炸裂开了一般。
尤凌霄在一片争吵声之中,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事到如今,他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几欲晕厥。
恍惚之间,他隔着人群,看到了那个远远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场闹剧的小哥儿。
两人目光相触,尤凌霄见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与厌恶,他心头说不出是何感受,只是尚且神志不清,不解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了今天这样。
那个总会在书院休沐日去城里,磋磨到书院放课等在回村的必经之路上只为了看上他一眼,即便是一句话都不说,也会很高兴的小哥儿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怎的忽然就满目冰凉了。
尤凌霄双手发抖,竟眼眶发红,两行泪就那么滑了下来。
孙鸢娘在周遭混蛋,畜生等不觉入耳的污言秽语之中,冲到黄蔓菁身前,试图去挠人,一把泛着银光的砍菜刀横在了孙鸢娘身前。
众人见刀骤然哆嗦了一下,院子里忽然便安静了下来。
“阿榆,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而已。”
尤凌霄双眼含泪,语气戚戚,村户见他如此,一时间都看傻了眼。
尤家长房见状,连忙出来告歉:“里正,凌霄也是一往情深这才下错了主意,你是看着他长大的还不知他的秉性么。年轻人做事考虑不周,这才弄巧成拙了。”
“呸!”
纪扬宗骂道:“现在这里充好人,侮人名声还有理了,可别侮了一往情深四个字!”
“纪伯父,我和桃榆自小青梅竹马怎么害他,两家婚事解除,我心里难舍,方才出此下策,本意不是害他丢名声,不知外头如何传成这样。”
“够了!”
一侧的桃榆见尤凌霄声泪俱下的模样只觉得浑身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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