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着过两日,我得去趟南予县老丈人家,他身子不爽利,你师娘心头担忧,要带着孩子回去看看。而下匪乱未曾平息下来,我得送她去才行。”
“我不在这些时候,宰杀牲口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城里的铺子我让方禾那小子看着,他虽是手脚笨,好在头脑灵活。”
霍戍道:“师傅宽心,若是有人有需要,我自前去。”
乔屠子满意的点点头:“好,今儿忙了大半日也累了,你先回去吧。我上里正那儿一趟,同他说道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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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忙人,今儿怎的有空上我这头来。”
乔屠子到纪家的时候,纪扬宗也才去家里有壮力的人家通知的护送粮食进城的事。
倒了杯茶水在棚子底下正要喝,就见着有客来了。
“再忙也是忙自家里那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里正忙着村里大小事才是忙碌。”
“得了,得了,你我也便别互拍马屁。”
纪扬宗喊桃榆去新弄点茶水来。
“过来是有事儿?”
乔屠子一屁股坐在棚子底下:“外头匪乱闹得沸沸扬扬的,我那老丈人不巧又病了,媳妇和孩子想回去看看,我得陪着去。”
“啥时候?我记着你老丈人家可在下头的县城上,这当头可得小心些。”
“便是不放心媳妇孩子单去,我才一同前去。”
纪扬宗点点头:“这当儿正是你生意忙的时候,不多走得开,可老丈人病重是得去瞧瞧。”
“乔师傅喝茶。”
乔屠子连忙见过桃榆端来的茶水,笑谢了一声。
接着同纪扬宗道:“我便是为着此事儿特地过来说一声,村里送赋税粮食进城我合该出份力,却是赶了不巧。”
“无妨,上亲病痛都能谅解。”
“还有一事儿,我走后,村里宰杀牲口的事情我就交给我那徒弟了。你帮忙同大伙儿说一声。”
纪扬宗闻言眸子一睁:“你说霍戍啊?”
“他前后才跟了你几天啊,你就放心都交给他干?”
桃榆原要进屋去,听其乔屠子说起霍戍,步子一转,又去了旁侧翻晒才晾不久的衣裳,偷偷听着两人的谈话。
“霍戍这小子能干!你可别小看了他,我都没如何教,他干起这些活儿来麻利得很。”
乔屠子说起来十分自得,与有荣焉般:“我带他去宰牲口,时下人家都送肉给他了,我走了你大可放心叫村里人喊他去,他能行!”
桃榆眯起眼睛,这真的假的?
他怎么记着有些人第一天去学艺就把手给划拉了的,焉儿吧唧的还说自己手脚粗苯来着。
“还是你教得好。”
纪扬宗见也是个挑剔之人的乔屠子对霍戍此般褒奖,也跟着笑了起来。
乔屠子摆手道:“是你人举荐的好。”
“咱老哥俩儿说句贴心话。我觉得霍戍这小子中,虽是看着有些不近人情,可人是不错的。”
乔屠子低下声音:“我家那二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她娘吧,一心想着在城里给她寻户人家。可城里人家多,大抵眼界儿都高,这啊那的讲究忒多,竟是还不如村里的汉子。”
“霍戍虽没什么产业,可他能做事儿,往后我就把家里那铺面儿给他干,这营生有人能传下去,也就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儿了。眼瞅着年头不好啊,连同州境内都不安生了,谁晓得往后会是个什么模样,没准儿霍戍这样的才是靠谱的。”
纪扬宗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没了。
他干咳了一声,悻悻道:“说的在理。只是我觉着孩子的事情还是得看他们的意愿,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孩子要是不乐意,那一切不也白搭么。”
“那孩子小,不懂得看人看事,寻着个会说会哄的就觉着对了眼,压根儿不晓得品性这回事儿。反倒是木讷的还靠谱些,只是吃了话少不会说的亏,若是做父母的不为孩子定下,由着孩子胡来,那不是才害他一辈子么。”
纪扬宗扯了个笑:“也是不无道理。”
一侧的桃榆抿紧了唇,他手指搅着衣角,压着眉头。
铁窝窝倒是变香饽饽了。
第32章
冬日天亮的迟,灰蒙蒙夹霜的冷风之中,亮着一盏盏油烛光。
一大早村里便忙活着把粮食装车送到村主道上,待着天微有些亮光的时候,村道上已经停了七八个粮车。
此次村里上缴的粮食足有一两百石,待着需要上纳的粮食都装齐时,村里的汉子都起了汗。
往年上十个粮产四五人送城,今年人手直接翻了两倍有多。
村户都晓得外头的风声,粮食若是遗失,担责的不止是里正,农户也要跟着遭殃。
纪扬宗一声召集,壮力也都自觉都来护送粮食。
干道上送粮的,来帮忙的,团了一大堆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凄寒的冬晨里还格外的热闹。
“差不多了,上路吧!”
纪扬宗查点粮食车辆无误后,吆喝了一声,从车队尾绕上前上了为首的板车,由他开路。
村里的汉子依次也在纪扬宗的号令下上了车,队伍便开始慢慢往前挪动,霍戍翻身上了马。
他走在队伍最尾端殿后。
村民里的老弱妇孺冒着冬寒,都在村道上目送着粮车远去。
一年里夙兴夜寐的近半粮食也都在这儿了,不敢出一点岔子。
桃榆紧赶慢赶的逆风跑来时,还是晚了一步,车队都已经走远了,独只瞧见硬挺的背影护送这粮队前去。
大黑驹甩动尾巴在晨雾里划过一条弧度,外头的匪乱虽叫人心不安,但今年有霍戍相送,却也叫人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安心。
桃榆看着远去的背影,他搓了搓僵冷的手,轻叹了口气,立时也变成了白雾。
他眼巴巴儿的看着消失在视野之中的车队,亏得他今儿天没亮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
也是怪昨儿夜里睡得晚了,外头又是风声又是狗叫的,吵得他心里烦闷睡不着。
粮车队伍出村以后,道上又恢复了嘈杂热闹。
“今年粮食交的晚噢,瞧这天冷的,趁着今儿没下雨可得去拾些柴火回来,冬腊月里全然是断不得火。”
妇人揣着手,说谈着些闲话。
“诶,话说尤家那个咋样啦?”
“谁晓得,终日见不着人。倒是那泼妇还不信邪的天天去寻大夫来瞧,一个个都摇着头走。”
“咋不寻黄大夫去给他瞧瞧,兴许还有得治。”
“他们家丧尽天良,还有脸去求黄大夫啊。”
“再不济人家还是个举人老爷,日子照样好着咧。不说他们家也罢,大好的日子晦气。”
桃榆听着村民在议论尤家,没怎么支着耳朵听,左右是尤凌霄残废了的事情,新的也说不出什么花样来。
再者他也不想晓得他们家的事儿。
今儿实在冷得很,坳子里的白菜都糊上了一层薄霜,而下他倒是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焉儿吧唧的准备往回走,想着还是回家再睡会儿算了。
“这朝赋税也缴了,今年的秋收算是彻底完工咯。眼瞅着临近年关,这当头不晓得能不能奔出几桩喜事儿来。”
“指不准儿该有,咱村里村外的不少适龄的,总能有几桩。”
“说起这个,前儿还在金龙寺的月老庙里撞见了元大姐。”
“跟他干儿子求姻缘噢?”
桃榆乍然听到这话,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
他缩在斗篷的帽子里,低着都跟在闲谈的乡亲后头。
“霍戍是不小了哈,戍边耽搁了这么些年,是早该成家了。也不怪元慧茹上心去庙里。”
“不过这霍戍话少,瞧着凶横,但办事儿却还挺靠谱。前些日子我娘家姐姐宰牲口请乔屠子,他带着霍戍一并去了,牲口还是他宰的,麻利不输乔屠子。”
“你姐姐家里姑娘哥儿的有四个,四哥儿不是正当年纪么,不妨说说看。这霍戍虽然看着没什么家业,可有了手艺,日子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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