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没有体力,做不了伙计,只能到处捡他人丢弃的食物果腹。
饥荒年哪有什么像样的食物,草皮树干,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通通进肚,就连不能吃的也多有尝试。
强烈的求生欲望指使着他们一路朝着两国交界而去,如果能从那些死去的军士身上搜刮到什么吃的就好了。
哪怕是——
人肉。
“正好父亲巡视战场,发现我正在抱着一个人的胳膊啃,二话没说挥拳便往我腹部锤击。”
南荣步栖叹道:“吃的全部都吐了出来,但是人肉的口感无论过多少年我都记得,只要想到那个滋味就忍不住吃东西。”
“暴食之后必有厌症,吃三日,断水绝粮七日。父王没办法,只好威逼利诱,直接将饮食灌进喉咙,小弟,你说我若不吃饱,爹娘会不会责怪我又不听他们的话了。”
南荣步栖吸吸鼻子,勉强露出一抹笑意:“父母伤心,多半是子女不孝顺,王府养了我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小事都需他们操心,怎么做南荣军中士兵,怎么做小弟的姐姐呢。”
遂钰:“……”
没人告诉他这些,他对南荣步栖的印象仿佛只是父母告诉他,他有个要强的姐姐,时常不着家。
于是他期待,这是怎样一位战场骁勇的姐姐,甚至做过无数设想,就像他见兄长与父亲那般。
遂钰从大都带来的东西里,有一箱全是他各处搜罗来的珠钗,费了不少心思,若三姐不喜欢他为她打造的武器,那他就把首饰拿出来,总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南荣步栖见遂钰不语,从腰包中拿出一枚狼牙所制的吊坠。她将狼牙放进遂钰掌心,尖端已经被打磨光滑,刻有单字“隋”。
“我无意世子之位,亦知晓幼年是自己致命的缺陷,若有人将我诸弱点拿捏,南荣王府必定受难。但你不同,小弟,你身上有我们兄弟姐妹,乃至于整个南荣氏上下缺少的无情。”
“无情亦是有情,只有有情的人才明白无情。”
“我为狼牙,为你的利齿。”
她摊开手,掌心赫然是执掌南荣军斥候营以及调遣杀手的兵符,兵符自她进门便一直攥着,汗涔涔的,南荣步栖面对遂钰同样紧张。
捧起遂钰双手,两人掌心相抵,南荣步栖眼眶通红,颤声道:“遂钰,对不起。”
“如果父王离开鹿广郡前,我能提前结束任务,说不定……说不定就能劝动父王留在鹿广郡,等待京城派来的钦差。”
遂钰眼睫微颤,安慰道:“某些人铁了心要除掉整个王府,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三姐,明明是我该抱着你哭,怎么现在反倒是弟弟安慰姐姐呢。”
饭后,遂钰送南荣步栖到地窖口,自己却没进去,独自坐在树下井口旁望着天际发呆,直至葛桐来报,“五千骑兵”之中,西洲与大宸的人数分别已经统计出来了。
“并无真正的士兵。”
周骐在议事厅中道:“我们按照世子的吩咐仔细搜身,发现他们身上带有打量不明伤痕,一些人的伤口甚至已经腐烂。经军医检验,应是某种能够传染的风疾,目前这些人已经提前火化掩埋,活着的正在牢中拷问。”
“不是军队的人,拷问不出什么。”遂钰沉吟片刻,道:“检查城内外的水源,着重把守,西凉如今腾不出什么手,便只能在这种歪门邪道中做文章。”
“还有……”
“还有洲楚。”
南荣步栖带回来的,来自于景飏王与洲楚博弈后的交易。
遂钰拿出交易细则,众人纷纷传阅,卷轴轮了一圈重新回到遂钰手中,其中一名将领挠头纳闷道:“这条件,真是燕羽衣答应的?”
“之前我和他交手,那人真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
军情汇报至后半夜,南荣步栖也整理好回来了,换了身便服,顺带从厨房带了些宵夜。
“三小姐,那燕羽衣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们打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拿下来的地,让给我们了?”
“是。”南荣步栖回忆,道:“不过确实脸色不大好看。”
……
“大宸愿意出兵帮洲楚打败西凉,但西洲必须让出五分之一的国土给大宸,并且,允准大宸在西洲地界开采矿石,为期十年。”
燕羽衣掀案而起,冷道:“萧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有难的是洲楚,并非大宸。”
萧骋漫不经心道:“现在这场谈判,洲楚毫无优势。决定权全在大宸,今日我们能冒着危险来西洲同你们商议,是看在阿稚不肯回大宸,一定要与你们那个太子同甘共苦的面子上。”
大都来的消息,皇帝只说照顾好阿稚,萧骋便琢磨出自个这位皇兄的意思。
萧稚现在是个大人,有自己的判断,强行带回大宸免不了再生怨怼。若萧稚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萧韫愿意将选择权交给萧稚。
但萧骋受不了萧韫这般婆婆妈妈,什么都想要的态度。在他看来,做皇帝便得拿出威严气势,省得一个两个都不受控制,现在南荣遂钰在鹿广郡做世子,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比他那个收敛锋芒的老子更具威胁。
“国土并不算什么,哦,燕将军是觉得让出部分国土之后,西洲的皇都便离大宸更近了吗。”
萧骋提议:“既如此不如迁都,现在的皇都已经被大量火药炸毁,更何况我们最后还得攻入皇城重夺帝位。”
“至于矿脉,有钱大家一起赚,何必拘泥于国与国之间的芥蒂呢。”
话音刚落,燕羽衣回头看了眼躺在担架之中的太子,忽地脾气也没那么差了。断裂的城墙,随意散落的残肢,浑身脏污几十日没吃上一口饱饭,跟着他颠沛流离的弟兄,无一不预示着洲楚倾覆的征兆,而对于这些,燕羽衣没有能够挽留的余地。
他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更没用,守护不了家族荣光,未能振兴洲楚朝堂,现在还要再搭上多少条性命,才能完成他继承族中基业家训,全力维护洲楚皇室的责任呢。
燕羽衣从包袱中掏出玉玺,玉玺缝隙渗透着洲楚人的血,他已经分不清这块玉身上,已经背负多少性命,数不尽的野心及悔意,或许只有玉玺自己知道。
“继续活着,才能有重新掌控的机会。”燕羽衣轻声,旋即抬臂,食指勾着缠绕在玉玺身上的绸带,玉玺凌空被风吹得晃荡。
他将玉玺抛给萧骋,道:“好,就这么定了。”
“大宸帮助洲楚重新夺回西洲,灭了西凉。”
“五分之一的国土,十年矿脉的开采权全部都归你们。”
燕羽衣声音微哽,缓和许久才继续道:“不过如何作战得听我的。”
萧骋挑眉,勾唇拍手笑道:“果真燕氏少年出天才,家主大人确实会做生意。不过生意嘛,讲究礼尚往来,大宸只得到想得到的,打仗我不懂,还得是你们这些武将出马。”
“说吧,怎么打。”
正月初一,西洲最东端爆发内乱,紧接着,乡野村夫所组成的起义军奋起,连夜偷袭西凉储备,声称要直入皇都,成为西洲新皇。
小年夜,南荣军整装待发,直接向西凉军队发出正面进攻。
南荣遂钰亲自领兵,当夜大部队向西洲直入三十里。
消息传回大都,加急送往与鲜国边境处。
半月前,潮景帝已决定御驾亲征,意在一举攻破鲜国国都,彻底解决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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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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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果酱(上)
海市一如既往的晴空万里,君禄建筑大厦楼下飞奔着无数即将上班迟到的打工人。
黑色卡宴在保安的引导下缓缓停在君禄门口,不偏不倚正对大门。
“公司门口不是不能停车吗,听说上次十五楼的aill急着打卡,把车扔到小花园那都被罚款了,这个人又是……”脚踩运动鞋,怀中抱着笔记本电脑,以及一大杯提神醒脑的冰美式的女孩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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