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王光明磊落,生出来的孩子个顶个的优秀,但大都官员最熟悉的,还是南荣遂钰,这个突然脱颖而出,站在皇帝身边舞文弄墨的少年。
面容似玉,却并非暖玉。
当看到遂钰从蹀躞带中掏出半指宽的银针,针尖细长淬着寒意,邢爻欲言又止。
审讯的官员,手上都有那么一套折磨人的功夫。
遂钰手中捏着一把银针,邢爻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邢爻上前半步:“大人,此事恐污了大人的手,不如由……”
话音未落,遂钰毫不犹豫地将第一枚银针,利落钉进颜锦肩膀。
“唔!!!”
颜锦面色涨红,脖颈血管暴起。口中塞着稻草喊不出来,无处发泄,痛觉更甚百倍。
“小颜死的前一月,你同那群老太监赌博,输掉了所有财物,老太监要你拿别的还。”
遂钰钉下第二枚针,继续道:“所以你说,那个南荣王府的质子长相妍好,可供一玩。”
“可我身边的嬷嬷察觉你心思不正,无论你送什么东西给我,她都会赶在我发现前丢弃。”
恰巧他再次送来掺着迷药的糕点时,遂钰跟着嬷嬷出宫玩,只有小颜晚饭后来院子里寻他。
“当你来到我的住处,发现被迷晕的是小颜。”
遂钰轻笑:“于是那个时候你就在想,不是南荣遂钰也行,反正得有人抵债,这个小颜父母双亡,比南荣遂钰好处理多了。早就看这个名字了也有颜的小子不顺眼了,顺势除掉何乐不为。”
颜锦先是一怔,而后身体疯狂颤抖起来,不住地向后缩,却被遂钰紧紧抓住脖颈,像拖牲畜般狠狠摔至方才堆着残躯的角落。
“颜锦。”
遂钰喘着粗气,双目亮得发烫,笑容愈发灿烂,甚至裹挟着入魔的疯狂。
他一字一句,冷道:“幸好你的父亲选择站在徐仲辛身旁做走狗。”
“不然本官也没什么好理由将你千刀万剐。”
“我要你七日后再死。”
“每日清晨,我都会来这里看你。”
“看着你一点点化作骷髅,皮肉尽失却无法立即了断痛苦的样子。”
“最后丢去乱葬岗喂狗。”
第86章
每当遂钰怀着滔天恨意,想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无数遍警告自己,不要利用权势,要光明正大地审判,只有奸佞才会滥杀无辜。
但偶尔也会想,如果没那么在意名声,人生如此短暂,为何不率性而为,便靠着萧韫这座大山,做个奸佞又如何。
正如皇帝所说,遂钰这些年烧掉的东西,也不止玄极殿的后院。
他初次尝试,选择的便是太监所。
太监所烧毁的前半月,他每天都去蹲点。暗卫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潮景帝,枕榻淋漓时,皇帝随口提及,遂钰拧过头不肯言语。
后来,遂钰从萧韫那里得到了一纸口供,说明小颜究竟是为何而死,口供的日期在烧毁太监所之前。
原以为潮景帝色令智昏,才给了自己胡乱造次的机会。
从那个时候,遂钰便知道,萧韫有底线,却也没有。
明明他有无数种方法,哪怕他在太学直接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并非乐师……又怎会有这些年的互相折磨。
遂钰厌恶这种欺骗,厌倦无休止的撕咬。
太监所中的太监,生前作恶多天理难容,方才得被火焰吞噬。
口供始终压在遂钰手中,他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知道这些东西或许永远都不会摆上案台。
质子可以遭受委屈,却不能真正被杀死。
手指沾染的鲜血,粘稠而微凉。
杀徐仲辛的时候,徐仲辛的血也是这样直接扑满面颊。
咽喉处血液的喷射力极强,撒到身上的时候,遂钰甚至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推力。
像是魂魄冲出身体,妄图做最后的挣扎。
原来流淌着的,看似柔软的,类似于水流的血液,也能变得尖锐,在气息消失的瞬间,给予对手最后一击。
生命珍贵,却并非不能以量计,尤其是轻如鸿毛之时。
“我已杀过无数人。”
这是遂钰对自己的评价。
萧韫觉得他干净,无非是见惯了世态炎凉,隔着别人的手决定生死,就好像裁决者并非自己,而是那个成为刽子手的人。
颜锦的血顺着裤腿缓缓而下,顺着地缝蔓延至遂钰脚边,遂钰用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放在颜锦耳边,手指顺着他的耳廓向下,指腹停在咽喉。
颜锦双眼满是恐惧,一时竟忘记了呼吸,惊悚地发声求饶,却只能发出类似于公鸭嘶鸣的沙哑叫声。
面容如玉的公子,站在阴湿逼仄的囚牢,一遍遍地打量囚犯,眸光冰凉,似是淬着万千不化的寒冰。
血液缓缓向四面八方爬去,逐渐勾勒出凌乱图案,遂钰骤然收回手,负手直腰,寒道:“叫医官来,别让他死了。”
邢爻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答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吏部忙得脚底朝天,遂钰被临时调派协助。
平时户部最忙,吏部从旁看乐子,如今也担了顶天的差事,一时接受不了如此强度,叫苦连天,甚至有些官员疲劳过度,太医院专开了几副药吊着精神,边喝边干活。
遂钰越做越精神,来往刑部大理寺也勤快,玄极殿那边换了人照顾,皇后与太子轮流侍驾,倒也没听什么人说皇帝脾气不好。
南荣军中查办的军士,一应军法处决,择日在校场行刑,速度比朝廷还快。
不过这也得益于,鹿广郡管辖权独立于朝廷之外。
第一批官员还未定罪,流程才走了十分之一,南荣军那边已经行刑结束,将人统一火化,打算找个地埋了。
南荣王府族人火化,是避免被敌军刨坟侮辱。身负罪责的军士当场火化,是为避免有人行职责便利,企图偷天换日。
即便治军严明,仍有光不可及之处,只能在可控范围内做得尽善尽美,不给底下的人留钻空的余地。
京城中,逐渐流传这么一则流言——
救驾有功的御前行走,连着数日走进刑部大牢,每进去一次,便有数名叛军人头落地。
听说那御前行走的身子骨不大好,似乎活不过二十。于是他专程使那些尸体中的血流干流尽,而人肉则被收起来,寻深山老道加以炼制,制成延年益寿的药丸。
“或可长命百岁。”南荣栩说。
遂钰难得回家同家人用饭,近日忙得脚不沾地,一口热饭都没怎么吃过,还得在饭桌上听兄长面不改色,聊如此血腥之事。
“吃那些人的肉,也不怕折寿。”遂钰嗤笑。
他是连着几日去刑部,看着颜锦一点点变成骷髅,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对小颜的悔意消散些许,颜锦越惨,他越高兴。
南荣王看着遂钰的表情,道:“不可滥杀无辜。”
遂钰弯眸,起身为父王布菜:“孩儿处决之人,定是朝廷已定罪的要犯,父王不必担忧。”
遂钰亲自杀了徐仲辛,便是开了杀戮的口子,若没人能给予正确的指引,很有可能走上歧途。
尽管南荣王知遂钰心性坚定,但近日着实是……
军营弱肉强食,天底下最污糟,最杀戮之处,莫过于此。
但遂钰所在的大都,杀人不见血,南荣明徽并不确定萧韫有没有教遂钰,适可而止也是一种必须修行的课程。
“父王。”
遂钰放下碗筷,认真看着南荣明徽,缓缓道:“后宫这些年,有很多人因为我而死。”
“没有叛军,孩儿照样会选择机会,将他们处死以平亡魂。”
“皇后曾置我于死地,为了活命,我选择依附太子一党。”
“将皇后接回宫中,同皇后合作,是因太子想要帝位,待到那个时候,知道的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萧鹤辞登基,会先拿我开刀。”
南荣明徽拧眉,南荣栩示意,窦岫立即遣退内外值守的亲兵,并关门在外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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