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怎么知道没人!”
青年身着天青色骑装,银色暗纹打底,腰间挎着硕大牛皮包,马背还压一柄长戟。
南荣臻将牛皮包丢给亲卫胡小海,扬扬下巴,示意胡小海:“把里头的烧鹅拿出来,这么破的村子,遂钰逃难几日肯定没吃几口好的。”
“饿死皇帝,都不能饿着我弟弟。”
胡小海:“您可小点声吧,万一陛下在里头,王爷还专程叫人送信,务必要属下千万管住您这张嘴。”
南荣臻充耳未闻,绕过胡小海,大摇大摆推开篱笆门,双手叉腰,朗声道:“小弟,我是你那素未谋面,英勇无比的二哥啊——”
作者有话说:
南荣臻:我那素未谋面却一定面黄肌瘦的弟弟啊!!!
第107章
烧鹅明晃晃摆在桌前,鹅屁股正好对着遂钰,南荣臻正拿着小刀,在鹅背十寸的距离上下比划。
“小弟你想吃哪个部位。”
即便事先在父王口中,已大略了解第二位兄长的性子,亲眼所见后,遂钰仍无法将稳如泰山,谋划老道的大哥,与眼前这位……这真的是大哥管束多年后,方才养成如今模样的……的……
遂钰喉头滚动,捧着水杯仰头饮尽。
他胃口不佳,生来也吃不得油腻之物,只是望着烧鹅被炙烤金黄的表皮,在日光照耀中,缓缓淌下几滴晶莹剔透的油润。
“……”
南荣臻见遂钰直勾勾盯着烧鹅不放,以为小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许久未用肉食,想必是因拘谨才不敢上前动筷。
二公子立即用刀连皮带肉片下几片,亲自送至遂钰嘴边。
“吃,饿了就吃,自家兄弟面前不必拘谨。”
遂钰连忙摆手:“不、不不不不,不是的二哥。”
“二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要,不要那个,二哥你吃!你先吃!”
“真的不能再吃了,二哥行军想必比我更累,不如先进屋修整,我、我。”
萧韫与村长带着猎物回家,距离小院几十米,便听到里边热情与痛苦此起彼伏。
两人对视,村长乐呵道:“家里十几年未曾如此热闹,想必是接你们的人到了。”
“贸然叨扰,还请您不要见怪。”萧韫边说边推开篱笆门,遂钰正被南荣臻强行灌下一口解腻的梅子汤。
四目相对,遂钰狼狈地用手捂住眼睛,南荣臻抓住机会,将鹅肉塞进小弟嘴中,玉罗绮抱着鹅腿吃得满手满嘴全是油,翘着干净的手指去抓茶杯,瞧见门口站着打猎回来的二人,口齿不清道:“回来了。”
“什么?”南荣臻背对潮景帝,眼里全是瘦如柴鸡的小弟,分神问玉罗绮:“你说什么。”
南荣臻是家里兄弟中最跳脱的性子,被南荣王评价:颇有本王少年时的气宇轩昂——
即,鹿广郡街头巷尾策马扬鞭鸡飞狗跳,整日被老南荣王逮回去跪家祠的风范。
“你再这么捉着他的手,待会伤口崩裂还得再缝一次。”萧韫提着野兔耳朵,气定神闲地走到南荣臻身旁,胡小海没敢吱声,胳膊肘用力捅了下南荣臻。
南荣臻嘶声,上半身晃了晃,下身底盘稳,没动:“胡小海你最近脾气大得很,连你家二爷的话都。”
“南荣王知道你家将军自称爷吗。”
胡小海见过最大的官是王爷,再往上,京城里的那些官员,他只听去大都述职过的同僚们描述几句。
而他家公子,也就没比他的见识多多少。
约等于无。
遂钰如获大赦,趁南荣臻不注意,连忙吐掉鹅肉,躲到萧韫身后说:“二哥,这是陛下。”
他用手背抵着萧韫的腰,下一秒,便被皇帝捉住手腕,面不改色道:“谁教你擦手用别人的衣裳。”
遂钰哼了声,南荣臻那边反应过来,连忙向皇帝行礼,二三十名壮汉将小小院落填得满满的。
“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赎罪。”南荣臻不卑不亢道。
南荣王府次子南荣臻,幼年便举得起鼎,一身蛮劲力大无穷,本以为是个壮硕汉子,现在看来,也只比那南荣栩个更高些,更精神,似跟南荣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
兄弟三人,长子幼子更似母亲,好不容易有个与南荣王差别不大的。可惜历练不够,怪不得被南荣栩送去涂涂关,宝剑尚需打磨。
村长骤然听得这些军汉称萧韫陛下,不可思议地呆呆杵在原地,亦或者说被吓得短暂失去反应。
这些人虽着便装,但仍能看得出杀伐果决之气。村长见过送儿子回来的那群人,也是站在他面前,令人不寒而栗的模样。
上过战场,便不可能再褪去那身血腥气,即便风度翩翩怡然自得,内里仍浸染着渗入骨髓的血。
南荣臻风尘仆仆,一看便是马不停蹄赶来,路上没怎么歇息。遂钰看着他鞋面摩擦的痕迹,似乎是被什么刀枪剑戟碰过的缘故。
遂钰:“你们路上遇见了宗祠,还是大都而来的杀手。”
“大都?”
南荣臻疑惑:“难道不是西洲?”
又关西洲什么事,遂钰眨了眨眼,下意识望向萧韫。
萧韫:“有何证据证明。”
“回陛下,臣没有证据。”南荣臻倒也不掩饰,大方道:“臣自幼与西洲人打仗,西洲那套路数早已一清二楚,杀手虽用的是大宸江湖人士常用武功,起势手法却别扭非常,用剑与用飞刃暗器的套路,对方工于出其不备,我朝虽说也有善奇门遁甲的能士。”
“臣大胆说句或许会令陛下恼怒的话,凭臣的经验,臣断定这些人绝非出自大都,甚至大宸境内都不可能出现这样一支杀手队伍。”
萧韫冷道:“你可知肆意揣度,对两国局势乃是大忌。”
南荣臻沉声:“臣想陛下定是想知道别的消息,并非已歼灭杀手,或是有关宗祠的情报。”
涉及军情,闲杂人等退避,南荣臻随萧韫进房内禀报,胡小海带着一众军士守在外头。
遂钰陪村长与玉罗绮在外头等,玉罗绮双手合十,作捧心装,与身旁面色惨白的村长对比鲜明。
村长喃喃:“竟然是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来家里住,皇帝陛下亲自打猎,岂能差遣皇帝陛下!!!命不久矣,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那真是你二哥吗,真是我见过最潇洒俊美,最有气概的男子!”玉罗绮发出悠长的“哇”声,羡慕道:“若我也能生在你们家,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怎么,喜欢我二哥。”遂钰好笑道。
玉罗绮连忙正色:“只是欣赏而已,我对你们这种将领世家没兴趣。”
“为何。”
“谁会允许自己的郎君出门征战,有去无回战死沙场,我才不愿年纪轻轻历经生死。”
遂钰沉默,须臾,开口道:“或许有朝一日我也会上战场,你说那个时候,我该惦记情谊远离边塞,还是为国战死。”
“在大都做官不好吗。”玉罗绮好奇道。
不好。
遂钰说不出口。
在他人眼中,大都便是顶好的所在。而遂钰眼里,唯有青翠马场,辽阔草原,才是他心之所往。
“陛下愿意你做大将军吗。”玉罗绮环顾四周,恰巧与胡小海视线相撞,连忙缩回目光,半掩唇用气声问。
遂钰勾唇,抱臂道:“真的很想知道吗。”
“有点在意。”玉罗绮十几日从旁瞧着,南荣遂钰与皇帝之间,看似皇帝控制,实则由南荣遂钰牵着那条连接皇帝的绳子,他向前走一步,皇帝才能挪动片刻。
遂钰想了想,答道:“我不喜欢管着别人,也不愿别人约束我,若真回鹿广郡,我想我应该会心安理得做个米虫。”
他摊手:“家中那么多为将者,我父母膝下侍奉即可,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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