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穷汉子,有什么值得宋卫风欺骗的。
说不定时机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走,吃完早膳今天继续上课!”周自言一抬腿,把宋豆丁从身上掀下去,“今天我闻到小厨房在做豆包。去晚了的小孩吃不着,哎,吃不着!”
拍拍屁/股上的土,大跨步向前。
宋豆丁跟在身后着急地大喊,小短腿迈断了愣是跟不上,“夫子,夫子等等我,等等我的豆包!”
吃饱喝足又开启一天的教学生涯。
周自言讲课讲究一个融会贯通,他由点及面,螺旋式为宋豆丁贯穿所有童试需要的考试内容。
再利用上辈子的应试教育,让宋豆丁不停刷题巩固。
书页一张一张翻过,宋豆丁的笔记越叠越高。
转眼已过去半月,初见成效。
而周自言也和宋家的所有人打好了关系,每个人见到他都会亲切地叫一声‘周夫子’。
周自言不知道那位新掌院,到底有没有去马鸣书院。
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决定亲自去马鸣书院看看。
周自言下了决定,便等到休沐的时候,打着哈欠和宋卫风一同前往马鸣书院。
他用的理由老土至极:感受一下书香气息。
但宋卫风这个直脑子相信了。
马鸣沟环境极好。
清晨的雾气都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清香。
早上出门时,厨房大娘塞给周自言糖烧饼和豆浆。
于是周自言现在左手拿着一个糖烧饼,右手拿着一碗甜豆浆。
吃得眼睛眯眯。
周自言挽起自己黛绿的右衽直裰大袖,一口咬下糖烧饼,“卫风啊,你早膳吃了什么?”
糖渍在嘴中炸开。
再混上一口香醇的豆浆,舒服的周自言身心舒畅。
三两口便把手里的糖火烧吃完。
只是手上留下不少糖油。
宋卫风背着手,皓白花色的窄袖程子衣似乎与清晨的雾气融合到一起。
他看到周自言手上的糖油,忍不住往旁边挪了两步,“用了鲜米粥。”
宋卫风近期每天都要早起,所以不和大家一起用膳。
为了避免麻烦别人,他嘱咐小厨房提前备好简单的膳食,他早上只要自己生火温一温就行。
宋卫风的程子衣上绣着靛青祥云纹。
高瘦出挑地站在还有露水的清晨街道,说不出的清新好看。
周自言注意到宋卫风退两步的行动,玩心大起。
他故意看看自己的大袖,又看看自己外面的石青褡护,作势就要把油乎乎的爪子往褡护身上擦。
宋卫风没想到周自言居然这般不拘小节,“周大哥!”
手随心动,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一把抓住周自言的手腕,强行定住周自言的行动,“前面应该有小溪,咱们……咱们可以去洗一洗。”
周自言手型修长,虽然好看的紧。
但此刻沾着油腻,再骨节分明的手指也不好看了!
周自言鼻尖一动,闻到一股皂角的清香。
原是宋卫风脑后长发顺着侧脸滑到周自言手上。
尖尖的发尾扫过周自言掌心。
像硬毛刷的触感,扎得掌心泛痒。
人们都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硬。
这个宋卫风一连半个月,都坚持不懈去马鸣书院。
不恼不怨。
不就像风吹不动,雨打不浮的石头一样么?
宋卫风这个人,硬的嘞。
频繁经过的小贩,推着小木板车。
车轱辘走过青石板路的时候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或许是周自言的目光太直接。
宋卫风原本低着头,倏然向上抬头。
晶亮黝黑的眸子直直撞进周自言的视线中。
薄雾渐散。
刚刚还略显朦胧模糊的人,逐渐在周自言眼前变得清晰明亮。
宋卫风今日只戴了一个小巧的圆环,银色的圆环反光出一点刺目的光芒。
窄小流畅的面庞,微微上扬的唇角,和盈满情感的水润黑眸。
“好了好了,也没那么脆弱。”周自言摸着自己的手腕,“咱们快些走吧,不是还有段距离吗?”
宋家在城南,马鸣书院在西北方。
从宋家走到马鸣书院是段不小的距离。
宋卫风看着自己陡然变空的双手,五味杂陈。
这位周先生,是否过于君子了?
周自言背起手,脚步却不似刚才稳健。
之前宋卫风一直住在书院,休沐日才会回宋家。
所以他住在宋家并无不妥。
可现在宋卫风一时回不去书院。
他一个单身汉天天和另一个单身小哥儿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成,这不成。
得额外找一处住的地方尽早避开才是。
两个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小九九,一路相顾无言。
终于在三刻钟后到达马鸣书院门口。
周自言站在几十米外,仰头看向马鸣书院。
这马鸣书院坐落在马鸣沟西北方马鸣山下,背靠马鸣山,层林染染,鸟鸣清脆。
只从外表来看,确实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可惜了。
宋卫风一到这里,直奔书院门口。
不出所料,吃了一个闭门羹。
但是宋卫风并不恼怒,他拍拍身上灰尘,与书院门口摆摊的大爷打招呼,“刘老翁,我又来啦。”
刘老翁是书院门口茶摊的主人。
年过半百,续着花白的胡子,肩上还披着一块白巾。
一看到宋卫风,刘老翁为宋卫风拿出桌椅板凳,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后生啊,你今儿可晚了一刻钟嘞。”
“今日我是与……友人一起过来的。”宋卫风给刘老翁放下几个铜板,拎了一壶茶。
又从刘老翁的柜台处拿出一套笔墨纸砚,放到自己的桌子上。
再招呼周自言过来坐下。
周自言双手拢在袖中,站在书院大门之外忖度了一会。
脚步一转坐到宋卫风旁边。
他虽然想查一下那位新掌院的情况,但他又不能直接敲开书院大门大喊‘我找你们新掌院’。
不如先在书院外看看情况。
宋卫风选的这地方离着书院不远,而且视野绝佳。
正是最适合观察书院的地方。
宋卫风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不少人拿着信纸过来。
“李大娘,您儿子回信了呀?”
宋卫风展开一位头戴蓝巾的老妪的书信,一字一字念给李大娘听。
李大娘一边听一边默默擦泪。
听完一封书信,又开始口述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而宋卫风则手持毛笔,将李大娘说的话转换成文字,落到信纸之上。
宋卫风整理好邮寄地址,和书信一起还给李大娘,“李大娘,这是您的信,等邮驿去您家附近的民邮局的时候,递给他就成了。”
一来二去,周自言也看明白了。
宋卫风这是顺便在书院门口摆摊,帮人念信写信呢。
周自言坐在旁边展开纸扇挡住自己的脸,也挡住自己的声音。
小声询问宋卫风,“卫风啊,他们为何这么信任你?”
大庆朝虽然有识字班,但扫盲之路艰难,多的是不识字的人。
尤其长辈居多。
长辈们不识字,却有许多话要和远在外地的亲人说。
只能找人代写书信。
只是这找人代写书信之事,撰写之人必须值得信赖才行。
所以大多找人代写,都是直接从村子里找知根知底的读书人。
没想到宋卫风一个城南的读书人,能在城西北这里找到这样的活计。
“书院学生一直在院外有接代写,只是书院最近为了迎接新掌院一事,加强了对学生的看管,导致这些住在附近的人找不到可以行代写之事的学生,正好便宜我了。”宋卫风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写着‘马鸣书院’的竹制腰牌,上面还刻着宋卫风的名字,“幸好他们没把我的学生腰牌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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