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伯母以前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好像对这些肮脏事门儿清,她压低声音道:“这些话咱们自己说说就行,以后多看着些,绝不能让他们害了小妞和宋老哥, 也不能影响咱们在周夫子心里的模样。人家好好一个秀才公, 万一厌了巷子里的事情, 搬走了,那苦的还不是巷子里的娃娃。”
花婶子点点头,重新拾起手里的绣工活, “造孽哟。”
几位长辈正聊着,头顶的树叶儿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似乎还混杂了一些牛车碾过地面的声音。
“吱嘎吱嘎”的声音越来越近, 坐在最外面的街坊仔细听了一会,站起来招呼大家,“巷子口好像进牛车了!是不是周夫子他们回来了?!”
“哎哟,快去看看!”
“走走走, 别坐着了,万一真是他们, 咱们好迎接秀才公啊!”
花婶子、庞大娘和章伯母立刻叫来还在认字的娃娃们,一个牵一个,抓紧往外走。
远远地,坐在牛车上的周自言便看到熟悉的邻居们一个接一个从巷口转角出现。
驾着牛车的老汉扬起鞭子,冲着巷口大喊:“秀才公回家咯!”
宋豆丁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神情兴奋。
哎呀哎呀,明明是住了好几年的巷子,怎么这回回来,这么新奇呢?!
好像哪哪都不一样了。
牛车在巷口停下,周自言多拿出几枚铜钱交给车夫,“多谢大伯。”
“甭客气,秀才公再会!”大伯收了钱,笑容更深,说了两句吉祥话便离开。
宋豆丁站在巷口,掐着腰大喝一声:“王小妞,蒋庆庆,大山,二棍,我宋豆丁回来啦!”
他宋豆丁‘衣锦还乡’咯!
“豆丁!!”
“豆丁,你终于回来了!”
“宋豆丁!”
四个小孩蹿在所有人最前面,直直冲着宋豆丁而来。
一见面就抱在一起,紧接着手拉手转圈圈,用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庆贺方式,欢迎宋豆丁。
宋父终于急匆匆从拐角处走出来,形容仓促,脚上的鞋子好像还没穿好。
一边提一边往宋豆丁这里跑。
抱着自己的好大儿狠狠亲了一口,“可想死爹了!”
宋豆丁捂着脸咯咯直笑,从老爹身边走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上房揭瓦的调皮娃娃,再回来,他已经是秀才公啦!
“爹,我以后就是秀才了,你可不能打我屁屁,县老爷都不能随便打我屁屁!”宋豆丁说地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啥?!”宋父还真被唬住了,县老爷都不能打,那他一个小商户,岂不是更不能打了?
周自言迈步上前,敲了宋豆丁一记,“宋伯父,不用担心,若是豆丁调皮,该怎么训怎么训,咱大庆没有这个说法。他吓您呢。”
宋豆丁被周自言揭穿谎言,立马捂住眼睛藏到宋父怀中,假装刚刚说话的不是自己。
宋卫风才收好自己和豆丁的包袱,“爹,我们回来了。”
宋豆丁接过自己的包袱,乖乖站在宋卫风身边。
宋父捏住宋卫风的肩膀,好好把孩子看一遍,“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虽然出去一趟,家里就多了两个秀才,可他何曾与两个孩子分离这么久啊,这些时日的分别,实在难捱。
其他伯伯婶婶都跟在宋父身后,搓着手,擦着脸,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以前他们三个只是巷子里的住户,可他们现在是秀才公啊!
那可是见官不贵,上了朝廷记录的秀才公,他们这帮平头小民,还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们相处吗?
周自言看到宋父身后的街坊邻居,自然也看到他们眼中的激动,和身上的手足无措。
轻轻推了宋豆丁一把,笑道:“豆丁,你不是买了许多岳南府的特产,要分给大家么?”
“哎对对对!”宋豆丁立刻蹲到地上,打开他的小包袱,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小玩意拿出来,“花婶子,这个是给你的……”
“大娘大娘,这个是给弟弟妹妹的!”
“刘叔,这个是给你用来喝酒的……”
被宋豆丁叫到名字的长辈看看对方,‘哎’了一声,走到宋豆丁跟前,摸了摸他的脑袋。
宋豆丁还是如之前一样,仰头甜笑。
只是考了个秀才而已,他还是宋豆丁嘿!
“豆丁啊!”花婶子第一个把宋豆丁抱起来,掂了掂小孩的重量,“胖了不少。”
章伯母从后面叫出自己的娃娃,牵着他的手嘱咐道:“快去摸摸你豆丁哥,将来你也能考个秀才,快去!”
“好喏。”小娃娃乐颠颠地跑过去,沾喜气去咯!
周自言背着手,站在一旁,他身边也慢慢围拢许多人。
只是周自言现在的形象实在太高大,与其他人产生不小的距离,街坊邻居们都不敢轻易上前。
在大家伙眼里,周夫子这人,不仅自己一次考试就拿到案首,教出来的小豆丁,还一次通过童试,拿到秀才功名。
太可怕了,太厉害了!
这等神仙一样的人物,他们可不能玷污了,还是远远的看看就好。
周自言发现自己身边形成一个真空地带,哭笑不得。
不过看看宋豆丁被叔叔伯伯婶婶婶娘淹没的场景,他觉得自己还是继续保持真空地带吧。
众人拥簇着三位秀才公回家。
宋父刚开口,周自言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要请他去宋家吃酒的话。
可他刚从岳南府回来,实在没有心力去应酬。
两个人又重现了一番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推拒好几次后,周自言方才回到自己家。
他是回家了,可宋家两个兄弟还在外面被长辈小孩们‘围攻’。
“豆丁豆丁,你见到岳南知府了吗?”
“卫风啊,府城小哥儿读书的多吗?”
“豆丁啊……卫风……”
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周自言眯着眼笑,当着宋豆丁和宋卫风的面关上门,休息去也!
周自言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门都没开,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正好挡住许许多多要来拜访的人。
春六巷一下子多出来三个秀才公,其中一个小秀才才七岁!
这个消息被人传人,口口相传到整个马鸣沟。
仔细一盘,不得了,才发现这三位竟然是早前就传过名字的人。
他们马鸣沟这是要出名了啊!
春六巷那个周夫子,不仅自己考上了秀才,还把一个七岁娃娃教成秀才,要是他们的孩子也去跟着周夫子读书,是不是也能考个秀才回来?
大多数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立马买上好酒好菜好礼,登门拜访。
如果能让周夫子收下家里的娃娃,那最好,如果不行,那就结个善缘!
如果是其他考生,现在正是开门迎客,与别人打好关系,搭建人脉的时候。
可周自言就是个独狼,他在朝堂上就不喜欢结党,更别说现在了。
周自言干脆闭门谢客。
来访的人吃了闭门羹,也不好直接敲门,只能在门口喊人。
“秀才公,秀才公,我们是城西酒楼的——”
“周秀才,有您的拜帖!”
“……”
周自言虽然不想应酬,但也没得罪别人,只是都用正当理由挡了回去。
确实不得罪人,只是让人觉得奇怪——这位周秀才,怎的好像不喜欢结交朋友?
周自言不出现,想找他的人没了门路,只能退而求次,去拜访巷子里的其他人家。
这些人家都是跟着周自言读书的,说不定他们能叫动那位周夫子。
春六巷那几户跟着周夫子读书的人家可乐坏了。
他们眼光真好,当初一眼相中周夫子,让家里的娃娃跟着周夫子读书。
瞧瞧现在上门的那些人,不都是提着东西来请周夫子收学生的么?
现在好了,周夫子成了秀才,豆丁也成了秀才,他们的娃娃,将来一定也能成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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