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在他心里,周自言就是个害人精!
“……孔大人,这番话,不太妥当吧。”宋卫风汗颜,当着他这个秀才的面,明目张胆的说童试合适吗?
“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没事。”孔瑞明坐到林范集旁边,提点宋卫风,“去年是岳南知府劝服了本官,若是有空,你当去感谢一番。”
宋卫风立刻拱手作揖,“学生明白。”
这时,陆府小厮轻撞院中小金钟。
随着悠扬的钟声响起,侍女开始端着托盘上各色菜式。
聚在一起的众人互邀落座,渐渐不再说话。
堂内只听瓷盘清脆之声,与阵阵丝竹音乐。
周自言借着大袖饮酒的时候撞了宋卫风一下,“卫风,你怎么不问我的事情。”
“我相信你会自己告诉我的。”桌上摆了一道秋蟹,宋卫风正拿着镀银小剪子剪蟹。
听到宋卫风这话,林范集冷笑,“隐瞒身份,藏头露尾,令人不耻。”
“这是我与卫风之间的小秘密,林老头,你不懂。”周自言摇摇头,抨击林范集没情趣。
“……”林范集气急。
但周自言说的还真是实话。
他与家中夫人是家族联姻,婚前素不相识,婚后克谨守礼,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不如眼前这两个人腻歪。
“你说你这个人,怎的就这么不受管教?”林范集想不通,“前半生你仗着一张嘴把能骂的人都骂了一遍,谁都讨不到好,现在你倒是收敛许多,不再满身倒刺,却又祸害了一个小哥儿!”
周自言听着林范集唠叨,顺便帮宋卫风处理螃蟹,“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啊。之前我像个刺猬,见人就扎,所以活该我孤单一人,流落至此。但你看我现在,虽然没有过去潇洒,但我遇到了更值得守护的存在,岂非另一种得到?”
“……你说的倒是在理。”林范集思索着周自言说的话,“从前你胆大妄为,一个人好像有好几条命似的,我原以为那时你追求的,就是你最在乎的东西。可你现在好像变了,我问问你,你现在更看重什么?”
“过去我在乎的,我现在依然在乎。”周自言擦擦手,漫不经心地说,“只是我现在在乎的更多了一些。比如学生,比如志向,比如……人。”
“我这一路见过的人,教过的学生,还有帮助过我的人,我都很在乎。”
“从前我确实有点仗着自己没有其他牵挂,所以我行我素,现在应该不会了。”
说完这句话,周自言处理好一只螃蟹,放到宋卫风碗中。
宋卫风剥开蟹腿,蘸好料汁,又放回到周自言眼前。
周自言夹起这点蟹肉,举高对林范集示意,然后一口吃掉。
林范集所有疑惑已解,和孔瑞明举杯,“来,孔大人,老夫敬你。”
“林大人,实在抬举在下。”孔瑞明可以呛周自言,但他绝对不敢呛林范集。
林范集端酒,他还得低一头,才能碰杯。
虽然这次吃宴是为了陆府老夫人而来,可老夫人上了年纪,已经不能再随意进食。
老夫人被几个小辈搀扶着出来见了面,说了两句话后又被小辈们扶着回去。
只留下陆府当家人,和几位子嗣还在堂中,与人不停谈笑。
周自言猜得不错,这场宴,是不是老夫人寿诞,确实不太重要。
主打一个各家各户联络感情。
老夫人刚刚离开,陆府嫡长子便带着一众人走到周自言他们这边,一一敬酒。
与其他人不同,这位嫡长子显然是知道林范集和孔瑞明身份的,所以第一个敬的人便是他们俩。
不过这两位并不想声张自己的身份,简单应付了两句,便让这位陆公子去忙了。
陆公子顺着座位走过来,周自言自然站起来与他寒暄。
几人互相作揖后,饮尽杯中物。
“周解元果然一表人才。”陆府嫡长子已经是而立之年,膝下也有几位公子和小姐,正带着他们出来见见世面。
最小的那个孩子不过三四岁的模样。
小孩扎着小辫子,被娘亲牵着手,咬着手指叫周自言伯伯。
已经变成周伯伯年纪的周自言摸摸小孩的头,“几个孩子都是有福之相,陆公子好福气。”
“若是将来也能像周解元这般,高中举人,那陆某才是真的有福气。”陆公子惭愧。
周自言笑笑,不骄不躁。
陆公子还有其他来往商户要见,和周自言寒暄几句后,便走了。
随后便是许多陆府旁支亲眷过来暄问。
见过一个又一个堂小姐,表哥表弟后,周自言感叹这小地方宗族亲戚关系也不容小觑。
酒过三巡,林范集和孔瑞明端着酒盅去外院赏花看鱼。
周自言也吃了七分饱,和宋卫风道:“咱们也出去转转?听说陆府府上还有投壶,蹴鞠等花样。”
“好。”宋卫风也不想再坐在堂屋里,腿都要酸了。
陆府不愧是岳南府第一家,整个府邸雕梁画栋,淌白地面上满是假山湖泊。
黄花梨木的绦环板精雕细琢,用的还是最难的嵌雕技术。
阳光透过攒斗格心打到地面,周自言和宋卫风走在石子道上,宛如走在现代大公园一样。
这等装潢,不亚于京中权贵之家,陆府底蕴确实深厚。
来陆府做客的人家中都有正在读书的小辈,也有玩乐孩童,所以陆府准备了许多东西。
摆上投壶和蹴鞠,还有小孩喜欢的花绳和风筝。
让各家小辈玩得不亦乐乎。
宋卫风看着手痒,拾起一道签去投壶,十签十中,引来一片赞叹。
几个小孩更是争着抢着要宋卫风教他们如何投得更准。
周自言去了另一边的龟负玉烛,石头乌龟上驮着一根蜡烛形状的壶。
烛里有各种筹,若是抽到食物筹,便要用筹上的食物做诗,做不出来的话就直接罚酒。
几家读书郎正在绞尽脑汁地作诗,看到周自言过来,连忙围住这位周解元,想和解元套个近乎,蹭蹭喜气。
周自言只能挨个上祝福,祝愿他们将来科举也能高中举人,荣归故里。
众人让周自言试试。
周自言挽起袖子,抽了一筹,可惜手气太臭,一抽就抽到赏罚筹,连一个作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便要罚酒三大杯。
他也不耍赖,干脆利落喝下三杯酒,换来一片叫好声。
正当周自言要取帕擦嘴时,一位金织罗裙,玉钗挽发,形容温婉的夫人牵着一个孩子走过来。
“祖儿,叫人。”夫人推推小孩子。
小孩乖乖叫人。
周自言觉得这位夫人,与钟知县有几分相似,“夫人可是曼娘?”
“周解元。”曼娘抱起小孩,“这是家中小儿,今年才刚刚出生。”
周自言拜别几位读书郎,邀曼娘去旁边石桌一坐。
曼娘抱着孩子跟过去。
“听闻窍一跟着周解元读过书,今年也考中了秀才。”曼娘提到钟窍一,面色高兴许多。
“窍一现在跟着钟知县,过得还算不错。”周自言坐到石凳上,“就是不知道你们何时打算把窍一接回来?”
曼娘沉默了一瞬,“窍一……是否还在生气?”
“夫人想多了。”周自言笑了一下,“窍一现在是个好孩子。”
曼娘叹了口气,“周解元想必你也知道,我与窍一缘分实在浅薄。我虽然是窍一的生母,可我与他从没有亲密相处过,他不敬我,也不拿我当娘亲,我与他实在亲近不起来。”
周自言看向曼娘怀中的孩子,“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孩子?”
“我这里的情况,想必我爹应该也和周解元说过了。”曼娘轻柔地为孩子打理头发,“我也是没有办法。”
家中相公娶了小妾,她必须得有一个相公喜欢的孩子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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