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言上手捏了一下,很厚实,也很紧,“应该成了。”
宋卫风擦擦汗,“可这一团,也不像墨啊?”
“只是没有形而已,咱们这没有制墨的模子,其实本质差不多。”周自言不会做模子,只能放弃墨条的外形,“还得再放置十几天,估计得回镇上才能收了。”
宋卫风搬来已经染黑的簸箕,“那就继续放吧。”
做了这么久,一点成效都没见到,但宋卫风就是对周自言无条件信任。
周自言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们一行人回到上河村的时候,是秋日。
可秋日时光渐渐溜走,他们返回镇上的时候,已经入冬。
走之前,宋豆丁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三支毛笔,一支留给杨先生,一支给宋大山,还有一支送给了小顺。
“你们要是有机会,就来镇上找我……”宋豆丁拥抱他的小伙伴们,“要是、要是你们能去科举,一定要告诉我。”
科举一途,十个读书人里,只有两三个能走。
他们不选择科举,宋豆丁理解,但若是他们选了科举,那他一定会为他们高兴。
宋大山和小顺跟着宋豆丁学了许久的课,既是玩伴,又是师生,现在拿了宋豆丁的毛笔,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还小,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模样。
当下只能用拥抱冲淡别离,希望在不远的将来,他们也能和宋豆丁在考棚相见。
盼望,盼望……
回去的路上,几个小孩全都歇了兴致,再没有之前来的时候,那股兴奋。
周自言挨个敲敲脑袋,“这次去上河村,有什么感觉?”
“说不出来。”宋豆丁捂着胸口,“夫子,我以前想当大官,是为了让许多像我一样的小孩,能去读书,可是我发现,我现在不用当大官就能做到。村子里好多娃娃都跟着我学完《千字文》了。”
“豆丁,你莫忘了,你已经是秀才了。”周自言用折扇点点豆丁的脑门,“你虽然年纪确实小,可你已有功名傍身,从前你只觉得秀才很厉害,你以稚龄考中秀才,是小天才,却还不明白秀才厉害在哪里,你又天才在哪里。你现在明白了吗?”
“……”宋豆丁眨眨眼,“对哦,我、我是秀才,我是秀才啊!我是可以正经教课的秀才,虽然我年纪确实小,但我是秀才啊!”
困惑许久的难题,在这一刻突然拨云见日。
他何必非要等到当大官再去做什么呢?
有些事,他现在就可以做了啊!
王小妞叽叽喳喳说着上河村的山清水秀,蒋庆庆在上河村学会了下河摸鱼,还捞到了许多大鱼。
“他们都夸我捞鱼有天赋嘞!”蒋庆庆一脸骄傲。
周自言无奈地敲了他一记。
庞大山和二棍认识了许多年纪小的小孩,都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大哥二哥的叫着。
原来当孩子王,这么快乐!
寡言的二棍提到上河村的生活,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钟窍一的想法纯粹许多,他看着山间风景,道:“太苦了,这里的日子比起我之前过的日子来说,太苦了。可他们为什么就那么高兴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周自言闭上眼小憩,“你只看到了他们困苦的一面,没看到他们快乐的一面,自然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待你日后回家,不妨多去看看另一面,或许你就懂了。”
钟窍一似懂非懂,不再说话。
回到春六巷,简单修整了两天,周家的小家塾又开始上课。
伴随着日渐寒冷的冬风,他们上课的地点从院中搬到堂屋。
阿穗日日备好暖炉和热水,这个冬天,过的确实比去年舒服许多。
阿穗和文秀都没跟着他们回上河村。
阿穗照看周家,文秀照看宋家。
所以文秀经常从阿穗这里取经,慢慢地,阿穗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全都教给了文秀。
什么管家之道,什么宫中点心技法,还有宫中规格礼仪……文秀努力汲取阿穗的知识,把宋家打理地井井有条。
宋父他们回家,都震惊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走了将近两个月,宋家却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好像更和睦了。
“涨钱,通通涨钱。”宋父摸着后脑勺,觉得不对劲,“难不成这个家没我能过的更好……?”
文秀避开脸,轻笑。
阿穗姑娘的东西,文秀可以学一辈子。
跟着阿穗姑娘学,好像就离宫中女官更近了一步。
宫中,那是文秀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女官,文秀更是长这么大,只听过几回。
宫中女官,只是文秀梦中,镜花水月一样的东西。
现在跟着阿穗姑娘学习,也算圆梦了。
宋卫风回家把关于马鸣书院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到箱底最深处。
带着自己的笔墨纸砚,和宋豆丁一起去周自言家上课。
深冬来的忒快,宋卫风已经换上厚实的毛领夹袄,宋豆丁也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圆球。
去年宋豆丁也是个圆球,不过今年这个圆球,长高了不少。
周自言坐在堂屋上位,手边一碗瓜子,正捏着书卷阅读。
宋卫风和宋豆丁齐齐作揖,“夫子好。”
今儿是宋卫风上课第一天,虽然宋卫风和他关系一般,但周自言作为夫子,还是要例行公事。
“卫风,你坐,我考校你几个问题。”周自言收好方才疲懒的姿态,正襟危坐。
钟窍一忍不住和王小妞小声八卦,“周秀才不是和这个小哥关系匪浅么,怎么还要考校学问……”
“不知道……这是不是大人之间的……小把戏?”王小妞想到一个词,随口说出来。
钟窍一怪异地看了王小妞一眼,“你是个女娃,以后不要说这些……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词,怪吓人的。”
那么凶悍的王小妞,一点都不像女娃模样,竟然还会说‘大人小把戏’,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王小妞:“……”
什么人嘛。
所有人聚精会神,想看看周自言会考校宋卫风什么问题。
周自言喝了一口茶,“先背个文章,《诗经》里的《大雅·文王》。中间四五段。”
“……”宋卫风想了一下,张口背诵,“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
中间四五段,只是背诵,并不难。
周自言觉得也问不住宋卫风,便又换了一个题目,“《尚书·舜典》最后一段讲得是什么?”
“是……”宋卫风这回好好思考了一下,“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分北三苗。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这是《尚书·舜典》最后一段的内容,不知道周自言为何又考校背诵?
“舜帝三年考察一次政绩,考察三次后,就会罢免昏庸的官员。”周自言终于说出自己真正的考题,“这等国策让舜帝时期,官员贤明,百工兴盛。若是联系到咱们现在,你当如何达到这个结果?”
此话一出,宋卫风愣住了,这题……怎么那么像科举会遇到的题?
宋豆丁坐在旁边,悄悄拉宋卫风的衣角,“哥,快回啊,就是一个论述,你随便说,言之有理就行。”
“……”瞎扯!宋卫风觉得宋豆丁在胡言乱语,这样的题目,怎么能随便乱说。
一道题,难住了宋卫风。
宋卫风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自言并不着急,给足宋卫风时间。
宋卫风绞尽脑汁,心中渐渐成行一个答案,可在这样众人瞩目的情况下,他不敢随意说出来。
万一错了,岂不是要丢大人。
折腾许久,宋卫风松了口气,“周大……周夫子,学生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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