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七日。
天色曀曀,清早的雾气浓重带着凉意,让人看不真切,地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白霜,久久未化。
村外的士兵一夜间,全都倒下了。
邱照运忍着身体上的疼,还保留着意思神智,看着手腕上突然出现的黑线,想要将怀里的药瓶拿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邱照运看到村里有人出来了。
他们一身的粗布麻衣,面容消瘦病弱,一开始脸上还带着小心翼翼,四处张望着,随后才轻悄悄地走近。
“大人……”
“大人……”
“给大人拿点水来……”
“快点……”
村里的人都是尽数染了病的,大抵都是互相照顾,症状轻的照顾症状重的。
邱照运靠着树干,在这深秋季节竟然已经浑身汗湿,嘴唇瞬间白了,他感觉自己再过不久也许会脱水而亡。
现在他竟是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瓷瓶就在他掌心中,来时时重霜只告诉他这药只有这么几颗,没了便是没了,如今这最后一颗药,当真要用在他身上吗?
那群太医还没研究出来个所以然,若是这最后一颗也没了……邱照运心下犹豫不决。
一身缝缝补补粗布麻衣的村民慢吞吞地拿着水碗走到邱照运身边,轻轻将水喂到邱照运嘴里。
他没有说话,将水喂完便随意在一旁坐下,静静守着邱照运,直到眼神扫过邱照运手里握着的瓷瓶,眸光微闪。
这是第一次发病,之后还会有许多次,直到身上开始出现尸斑,便是大限将至了。
邱照运靠着树干动弹不得,心下一点点下沉,如今治病的药还未解出来,他怕是要先折在这里了。
“将军!将军!!不好了,军营南边又有几个村落突然染上疫病了!”
马蹄声远远地传来,将原本守在这里的村民瞬间吓走,纷纷跑进村子里躲起来。
“将军——”
……
“传我军令,封锁镇北关,不得任何人出入!”
——
睢阳。
元问渠听到消息时正在房中练字。
笔尖一停,一滩墨迹瞬间在纸上晕开,黑色的痕迹宛如刺眼的疤痕般映在元问渠眼底。
他眉眼瞬间沉下来,放下笔,问道:“临行前小霜不是给了邱照运药吗?他没用?”
“邱将军以为那是解药,待宫里那些太医过去后,便私下将公子给的药大部分交给他们研究了。”
元问渠抬眸:“大部分,那就是还有,他给谁用了自己都没用?”
“……听来报的人说,还余最后一颗,邱将军刚染上招魂,身体动弹不得,最后一颗药便被一个村民给抢了。”
元问渠没说话,转身从书架上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瓷瓶,交给暗卫,声音冷静道:“尽快,务必要亲手给我喂进邱照运嘴里。”
“是。”
戚月窥就坐在元问渠身边,看着他显而易见难看的脸色,想了想问道:“镇北关既然已经关了,怀王现在去了哪里?”
暗卫回道:“镇北关过不去了,护送的大臣便只能亲自带着人绕远路从三十里外的北阳关回北秦了。
戚月窥点点头:“问渠的信可送到了?”
“亲手交到怀王手里的。”
戚月窥眯了眯眼:“他可有说什么?”
暗卫摇头,只说怀王脸色不太好,看起来颇为担心净悬的安危。
元问渠掐了掐眉心让他退下,随后起身往屋外走:“这倒也正常,换做谁都会担心,只是现在净悬和四四的踪迹还未查到,西北竟又乱了。”
“多事之秋。”元问渠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道。
戚月窥倚靠在廊下的柱子旁,问渠曾经时重霜也问过的问题:“问渠,这招魂,当真无药可救吗?”
元问渠摇摇头:“世上奇药,只可压制,不可解毒。曾经孟瑶青说过雪族之后的血倒是可以解毒,但最后一个雪族也早就死了。”
“千雪国?”戚月窥问。
元问渠点头,没有给戚月窥任何希望的想法,道:“千雪国依附大越,祭祀、鬼力乱神之说盛行,早就在元成青登基前就被各国灭了数次,最后的雪族就是被元成青亲手杀死的,现在不过是空有名头的大越人罢了。”
戚月窥眼神深思:“问渠可还记得,孟瑶青最开始出现是在哪里?“
元问渠看向戚月窥,一下便知他在想什么:“你是说千雪国?是有传言这样说过,但到底是传言,具体已经不能考究。但孟瑶青此人……也确实疑点重重,我总觉得,他做的事情也许比我们知道的要多。”
元问渠说到这里,坐在廊下又叹息:“小霜上朝去了,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同往常一般回来……”
戚月窥坐在元问渠身边握着他的手揉了揉,没说话。
与此同时,皇宫。
殿内一片沉寂。
“诸位,西北一事,可有什么想法了?”启正帝面容严肃,“成青。”
元成青走上前,眼神沉着:“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控制西北百姓不能出关来,眼看太医束手无策,若是西北患有疫病的人贸然在其他地方走动,定会大乱。”
启正帝点点头,道:“只是现如今邱将军也倒下了,现下要选一个去西北能主持大局的人,诸位可有想法?”
底下众臣你看我我看你,皆都不说话了。
“王大人。”启正帝喊道。
王仁一个机灵,忙出来:“陛下,臣在。”
“我看你东张西望,不时窃窃私语,可是心里有人选了?”启正帝半合着眸道。
“陛下!此时至关重要,哪里是臣能左右的?定然是要选个文武双全的人来的,全凭陛下做主。”王仁急忙道。
眼看着王仁马上就要开始长篇大论起来,启正帝挥挥手,冷声道:“行了,一个个平时芝麻蒜皮的小事倒是吵得凶,如今邱将军生死不明,竟连个站出来的都没有了吗?”
众大臣齐齐跪下。
皇帝被气得头疼,一句话未说,甩袖离开。
下朝后,曹淮序叫住时重霜同他一起离开。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起方才的事情。
曹淮序低声道:“方才的事情,你可有想法?”
时重霜看了曹淮序一眼,道:“一切都还要陛下的意思,我说了没用。”
曹淮序一笑,道:“怎会?不过我可要提醒小时大人你,贤王那边……有几位大人已经想要将时大人了给推出去了。”
时重霜皱眉:“朝中武将并不少,舅舅早就不上战场了,怎么也不会轮到他,陛下不会同意。”
“毕竟时大人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武将,与邱将军又是旧相识,贤王那边的人自然想要将其推出去,小时大人,您该主动出击了啊。”曹淮序道。
时重霜抬眸深深看了眼曹淮序,没回答,径直离开了。
一路回到吉祥居后,元问渠已经在屋内等着了。
彼时戚月窥正在外面舞剑,手上不知从哪里削的一根树枝,一个转身,树枝间正好对着时重霜。
戚月窥收回手,打了个招呼:“来的挺早,问渠还以为你今日会很晚才能从皇宫出来。”
时重霜从他手上的树枝移开,道:“陛下被气走了。”
戚月窥莞尔一笑:“原来如此。”
时重霜推开门,进屋边脱外袍边喊道:“先生,用过朝食了吗?”
“嗯。”元问渠半躺在矮榻上看向时重霜,道,“小霜,西北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时重霜眼中并无惊讶,走过去给元问渠倒了杯茶,道:“先生是如何想的?”
“说实话。”元问渠抬眸,面上无可奈何,甚是无力地道,“现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小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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