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懂米行暗规者,现成便有一个,那就是魏子昌,在祝教谕的举荐之下,便由魏子昌负责核算处理数目之事,而因裴昂对官府事务较为熟稔,则作为了魏子昌的副手。
步故知从州府中的医馆回来,染了一身的药味,凌冽的寒风吹面如刀割,但他并未有任何的脚步滞缓,等回到了杨府,开始煎煮药材,身体知觉才慢慢回拢。
煎药之时热气腾雾而上,直至房梁,又倏地消散,步故知看得有些出神,但面色却是无比的凝重。
果真,东平县因有裴县令,不仅政清治明,就连万善堂也是在裴县令的刻意回护下,比所有地方的医馆发挥的作用都要大。
他刚刚特意去了州府内的医馆,发现其中存有的药材竟比小小县城内医馆存有的药材还要少,不仅药类不丰,而且很多都已陈腐不能再用。好容易翻出了勉强能治风寒入体之药,才急忙回来。
祝教谕虽在三日前退了烧,可却有所反复,故这几日魏子昌与裴昂是在外头忙活,而步故知则是在杨府里照顾祝教谕。
等步故知端着煎好的药来到祝教谕床前,还未开口,祝教谕便看出了他有心事,略想了想,问道:“可是因为这州府之内的医馆?”
步故知点头又摇头:“先生定是比我还清楚,州府中的医馆甚至比不上东平县之内的万善堂,但还有一事,令学生心内难安。”
祝教谕接过了步故知手中的药:“何事?”
步故知拧眉思索:“方才我去医馆时,碰到了不少的伤者,大多穿着单薄,应是从下面县乡而来。”
祝教谕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药,面色不改:“应是大雪压倒了不少县乡里的房屋。”
步故知:“是,这些人是因无钱,才到州府医馆里看伤...”
祝教谕稍稍觉得好受些了,从被中探出了手,捋着长须思索道:“你是在担心东平县?”
步故知看向了窗外,积雪压断了不少的树枝,杂乱地铺在地上:“是,府城之内自然比县乡要好,是故我看不到真正的情况,况且,万善堂里只有孔老大夫一人,怕是处理不了太多的伤者。”
祝教谕了然:“你这是在跟我请辞啊。”便又一笑:“也是在想你的夫郎了吧。”
步故知垂下了眼,稍颔首。
祝教谕仍旧是笑着:“也好,回去后传个信来,让裴昂与魏子昌也能在这里安心。只是雪才霁不久,路上难行,此去多珍重,不必急在一时。”
第80章 雪夜
“冬儿, 真的要回去吗?”孔文羽面露担忧,抓住了款冬的手:“你若是觉得住在裴府里不自在,不如去我哪儿住?起码比后山上通达些, 若是有个什么事, 不说我们俩自己就能相互看照,起码左邻右舍也能及时发现。”
款冬掀开了车帘, 一阵刺骨的寒风顿时撞入车厢,手中的铜炉都凉了几分:“不是自在不自在的事, 是我想回家等夫君, 他要是从州府回来,定是会先回家的。”
孔文羽稍稍按住了车帘,挡在了款冬身前,遮住了持续灌入的寒风,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又眉头紧皱, 明显不赞同款冬的想法:“就算步秀才回家找不到你, 也定能猜到你要么在我那里, 要么在玉汝哥哥那里, 不会找不到你人的,让他多跑两趟又如何?再说了, 现如今虽然雪停了,但路上还是结冰不好走, 天又冻人,说不准他们还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款冬垂下眼,长睫微颤, 指腹陷入铜炉镂空之处,印出了浅红的痕, 低声似喃:“可今天,今天不一样…”
寒风呼啸之声不绝,车前亦有骏马不断地抬蹄哒哒,因此孔文羽并未听清款冬的低语,下意识追问:“什么?”
款冬抬眼,露了个笑:“没什么,我只回去住两天,若是这两天夫君还没回来,我就去你那里。”
孔文羽是从裴府一路劝过来的,见款冬还是未有丝毫的动摇,只好叹了一声:“好吧,我知道你是猜今日是雪停后的第三日,若是他们刚好在那日回程,就定会是今日或明日到,不过,我只能应你一天,若是今日他们还没回来,明日白天我就来接你,明日可就是冬至了,是要一起吃饺子的,你可别忘了!”
款冬将手中铜炉交给孔文羽,掀开车帘下车,回头颔首应下:“好,明日一起吃饺子。”
说完拢了拢身上的棉袍,便往上山去了,而孔文羽就在马车里,目送着款冬,直到看不清人,才叫车夫送他回去。
款冬回到院宅后,便急着去正屋里查看那些款冬花的长势,好在款冬花本就耐寒,甚至喜寒,这六日来,不仅没有萎靡,甚至在茂盛的绿叶间,还长出了几个零星的花苞,隐隐透露出浅黄。
款冬这才安下心,开始收拾院落屋子,院中堆积了好一些的被雪压断的枯枝,显得有些凌乱,而屋子里也因几日未住人,生了些灰尘。
等款冬忙完杂事,加之冬日本就日短夜长,一抬头发现,外头竟已全黑了,顿时,一种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
款冬取出火折,点燃了桌上的蜡烛,霎时暖光微微照亮四周,但款冬并未有所动作,只怔怔地看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烛火摇曳,恍惚间,他似是看到了十年前的这天,爹爹与他也是这般坐在桌边,当时桌上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里头还放了好多的肉,油光满得都要溢出,爹爹稍稍用筷子搅拌一下,将面推到他面前,笑着说……
忽一股寒风从门缝里挤入,烛火晃动了几下,倏地灭了,他没有听见爹爹说了什么。
又忙慌地掰开火折,再次点亮了蜡烛,期盼着能再见到爹爹,他盯着那点烛火,却没再见到桌前的爹爹,他不敢眨眼,终是在眼干渗泪之时,再次看到了隐约的幻象。
但这次,他只看到了幼小的自己,在一双大手的牵扶下,磕磕绊绊地走着路,那时的自己突然抬起了头,张大了嘴在笑,而那双大手的主人也要蹲下,露出面容,可就在那一瞬,又一阵风,再次吹灭了蜡烛。
款冬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浑身颤抖着,连火折都拿不稳,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燃起烛芯。
越是着急,就越是做不到,就在火折差点掉落之时,忽一双手从他的身后环过,扶稳他的手,引着他一起点燃了蜡烛。
款冬一怔,再回过头,是步故知!
步故知想过百种款冬此时在家里做什么的假设,却也没想到,一回来,是看到款冬在忙着点蜡烛,而款冬竟也没注意到他入屋。
刚想问个究竟,却发现款冬已是满脸的泪,心下顿时一慌,但还记得单手解开因长久迎风而结霜的长袍,丢到一边的椅子上,再将款冬揽入怀,轻轻拍着款冬的后背,低声问道:“怎么了,是被火折烫到了吗?”
款冬在看到步故知的一瞬,还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象,不敢去触碰步故知,但在面颊感受到熟悉的体温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真的是步故知!
他从步故知的怀中钻了出来,又站了起来,抬手仔细地抚摸着步故知的脸。
这张脸冰冷极了,甚至眉间还挂着薄薄的冰霜,触之便化水,沿着笔挺的鼻梁滑下,带来些许的痒意。
步故知抬手抚去这滴水,顺道抓住了款冬的手,发现竟有些冰凉,就将款冬的双手一同揣入怀中,又觉得姿势别扭得很,干脆直接坐了下来,拉着款冬坐到自己的腿上,将款冬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再包住了款冬的双手,呵了一口暖气,揉搓着:“怎么浑身都这么冷?也不知道去床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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