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显得有些热闹的场景,顿时便如死一般沉寂。
众人纷纷或明或暗地朝步故知望去,中有不少人猜出了步故知的身份,便又都看向了主座上的景州州府知州——高祥。
高祥此人,已在景州为官三十余载,从六品的小小县令,到如今四品的州府知州,虽说升迁速度并不算得快,但要知道,即使同为四品的官,也要看你是哪里的官,才能知真正权/柄。
景州之中,论职权,除了州级官员外,便是州府的知州职权最为紧要;论地位,别处府城长官,只能称为知府,而一州首府长官,才能称为知州,便可见高祥如今在景州的话语权。
高祥官场沉浮三十余载,看人毒辣,自然也能一眼便猜出步故知的身份。
不过,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是,高祥竟直接免了步故知的礼,对着步故知和颜悦色地寒暄道:“早听晏明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堂内的小吏见高祥的态度,连忙上前为步故知安排座位,挑的是高祥左下手的位置。
这位置也是大有讲究,越近主位便表明此人职权越高,按步故知永泉县县令的身份,是万万够不到这个座位的。
但不知是步故知初入官场,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还是他有意为之,竟没有谦让,而且不仅不应高祥的寒暄,也不对着堂内众人行礼,而是直接坦然地走到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下莫说堂内众人了,就连高祥原本还称得上和善的表情,此刻也变得有些阴沉。
但很快,高祥便敛了有些失态的表情,重新舒缓了面容,对着步故知道:“原先预计晏明该是过两日才到,却不料想,今日便到了,可见晏明心中挂念着我们景州永泉县的百姓,才如此快马兼程,风尘仆仆。”
步故知这才应了话,但眼神是一分都没余给高祥以下的官员:“永泉县发生如此大案,下官不敢有任何耽搁,也请高大人能与下官说些情况,下官好安排如何去查。”
不说步故知的态度,就说这话,是当真半点不客气,若不是高祥还坐在主位上,旁人听去,还以为步故知才是那个上峰。
这下高祥彻底有些恼了,面色都称不上是阴沉,而是变得有些狠厉。
但步故知依旧坦然地看着高祥,仿佛根本看不出来此刻面色上的不快,甚至,见高祥久久不语,还催促了句:“还请高大人简明扼要,莫要耽误时间。”
这下堂内其他官员终于觉出了什么,这步故知,竟是反过来给了他们这些景州官员一个下马威!
众人皆面露惊诧,又心下不爽,若不是着步故知来得太快了,让他们来不及准备什么,哪里轮得到步故知给他们脸色看。
但不爽过后,众人又都生了几分幸灾乐祸等好戏的心态,他步故知即使是新科状元郎又如何,到了景州也不过是一小小县令,这下得罪了知州大人不说,连带着所有当地官员都对他没个好印象,又如何能在这里立足?
高祥面色变了又变,险些叫人将这个目无尊卑不识好歹的步故知拉出去,但也不知为何,竟还是忍了下来。不过,这会儿顶了天也只能克制到面无表情,方才莫名的亲近寒暄早就被他拉了下去,还在心里踩了几脚。
“既然步县令牵挂永泉县案情,那本官就将这几日调查出来的东西都告诉你,但余下的,还得你自己去调查了,毕竟州府事务繁忙,本官也不能兼顾。”
步故知只略点了头,好像他当真是上峰,正允许下官禀报什么。
高祥后牙都快要咬碎,攥紧了拳,缓了一会儿才开口:“此次遇害的张府,乃是永泉县中的皮毛商,平日里除开与商贾打交道外,接触最多的便是那些猎户。因着张府上下不仅无人生还,现场还被人一把火烧了干净,查不出什么线索,本官便命捕快衙役等去调查近期张府有无与人交恶。”
他捋了捋山羊胡,眼中泛着精光,摇了摇头,“可惜,这几日下来,是一点进展都无,这张府的主君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不仅收购皮毛时会让利给猎户,还不与同行抢生意,除开生意往来外,在县里是多次出资建桥铺路,还时不时会开粥棚善施乞人。”
他总结道:“可以说,张府从来未与别人交恶,自然就谈不上被报复,此案便陷入了僵局。”
步故知没有任何回应,而是一副陷入神思疑虑的模样。
高祥暗里的心思便爽快了些,又接着道:“若是步县令也没什么思路,不如去查查张府内可有家仆下人与旁人交恶,连累到了主子,或是......”
他刻意压低了声,脸色在幽暗的灯火下显得有些诡异,“这鬼怪作祟的说法,也不是不可以查查。”
第138章 张府
景州多夜雨。
步故知在永泉县衙役的带路下, 来到了张府前。
两盏白色的灯笼在檐下摇晃,隐约可见上面的“祭”字,夜风携雨, 笼中豆大的灯火晦暗不定, 朱门白灯,这场景显得格外可怖。
带路的衙役名叫张达, 是县衙内唯一愿意给步故知讲述案情的人,也是唯一在步故知提出要夜探张府时, 敢前来带路的人。
张达停在了府门前, 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侧过头看向正欲推门的步故知,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颤抖:“大......大人,真要进去吗?”
又在这时,夜风忽疾, 吹得两盏灯笼碰撞, 灯火摇摇欲灭, 一丝细雨打在脸上, 仿佛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 他的全身都开始颤栗,连忙拉住了步故知正要放在府门上的手, 声音已是带了些哭腔:“大人——明早我们再来吧,若是里头当真有......”他不敢说出那字, 只隐晦道,“我也保护不了大人您啊!”
张达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从京城来的状元郎怎会胆子如此之大。
步故知是昨日到的永泉县, 因张府的案情实在诡异,再加上几乎所有人都不欢迎这个京城里来的县令, 于是县衙上下都对步故知十分怠慢。
若是一般人,既是县衙长官,又岂能容得下下属们不加掩饰的敷衍?可这个步故知竟是一点没放在心上,只问了有谁愿意和他讲讲案情。
自然,是无人愿意的。
这下,连步故知身边的书童和护卫都有些不满,险些就要在县衙中吵起来。
但是步故知拦住了他的书童和护卫,许诺道,若是有人愿意配合他调查这桩案子,等事情有了结果,会将此人的姓名报上京去圣上面前求赏。
许多人这才开始有些动摇,虽说景州百姓向来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但毕竟戏本子里都会说皇帝是如何如何威风,寻常人还是会对远在京城的皇帝有几分敬畏,若是当真能得到皇帝的赏赐,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可他们考虑再三,也只有张达一人愿意站出来。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张府案件已然被定为悬案,又岂是他步故知说有结果就能有结果的?
而张达愿意站出来,其实也不是为了步故知口中许诺的皇帝赏赐,而是他心中有愧。
他与张府虽不算是近亲,但也能称得上是同宗,在他落魄之时,也曾受过张府恩惠,就连现如今他这个县衙衙役的差事,还是张府找人给他疏通的关系,他才有口稳定的饭吃。
此次张府遭此大难,张达也曾积极在其中调查,可惜毫无进展,而鬼怪作祟、厉鬼索命的说法又越传越广,上头州府衙门便有意了结此案,而县衙中无人做主,自然也无人站出来再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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