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只带三千夏军,从边境一路向越京进发,沿途十余座城池,守军无不远超此数,却无不在三日之内沦陷。
号称世代英武的越军,面对精心筹谋、装备精良的夏人,如梦初醒。他们发现自己竟如此不堪一击,溃败得如此迅速。
两个月,季允连克十城。
锐坚营操练照常,可一股恐慌在军士中悄然扩散。随着夏军离京城越来越近,人们的神情也愈发沉重,似乎逐渐意识到了不可避免的结局,又心照不宣保持沉默。
季允的名字甚至传到民间,军报上简单的一行“攻陷城池”被传成“坑杀百姓”“掳□□女”“放火烧城”,季允被画成恶鬼煞神,可止小儿夜啼。
程放鹤甚至收到府上家人的书信,说有愤怒的百姓往侯府大门砸臭鸡蛋,谴责他放跑季允的行为。
不过这些事很快就消停下来。大家逐渐明白,季允不只是传闻中的恶人,而是真的要打到家门口了。
死亡的威胁笼罩着越京,在巨大的恐惧之下,朝廷给锐坚营的文书也很少再提什么家国情怀,只让临川侯能拖多久是多久。
程放鹤心知肚明,公卿权贵们都在跑路。
终于,派去远郊值守的探子回报,夏国大军距离京城还有一日路程。
看到这个消息,程放鹤神色未改,将密报随手扔到一旁,“按计划布置吧。”
将士们领命散去,出营帐时,门外一个年轻军士忍不住问临川侯:“侯爷对季允有大恩,他到底为何背叛?”
众人说不出口的疑惑突然被捅破,四周目光顿时汇聚在此。
“放肆!”刘副将抬手给了那人一巴掌,命人拖下去打。
“等等。”
程放鹤望着比他还要年轻的面孔,不由得感慨。
季允在师父的指引下看清越国无药可救,可这些普通的军士,自幼被教导忠孝节义、保家卫国,却从未有人说出真相,告诉他们誓死保卫的王朝有多么腐朽。
作为穿书者,程放鹤向来尊重古人的伦理观。但这一次在生死面前,他无法坐视不管。
“本侯现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程放鹤道,“若你活得过明日,十年后——不,最多五年后,你自己就会知道答案。”
大战在即的消息传遍锐坚营,军士们完成了最后一次操练。晚饭时,伙房给每个碗里添了两块肉,还允许每人喝一小盅酒。
最后酒剩下两坛,伙夫不知分给谁好,只得都送来主帐。
程放鹤看着众将做好明日的安排,已敲过二更梆鼓。他让大家早些歇下,自己却毫无困意,抱起一坛酒,让公孙猛替他抱另一坛,去了校场。
他爬上将官喊号的高台,抱着酒坛坐在台边,双腿悬空。
他隐在黑暗中,望向远处篝火摇晃,几十顶营帐藏在微光里。黑沉夜空没有一颗星一片月,连一丝风也无。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程放鹤忽然怀疑,自己是否真正属于这个世界,还是随时会醒来,发现原书还是原书,甚至没有自己来过的痕迹。
他一把掀开酒坛上的红封,端起坛子就灌。辛辣气味终于给他带来几分真实感,于是便不肯停,两口就灌下半坛。
许久没这样灌酒,脸上很快窜了红,程放鹤脑子昏沉沉的,身子一歪,便被公孙猛接住。
“季允一杯就倒,他侍奉时,本侯总是不能尽兴饮酒。”程放鹤敲敲公孙猛怀里酒坛,“来,今夜你陪本侯畅饮。”
公孙猛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举坛,“属下嘴笨,不会说好听的祝酒词,就先敬侯爷吧。”
话音才落,程放鹤又咕嘟咕嘟下去小半坛。公孙猛急得卸去他酒坛,拍拍他的背,“侯爷慢点。”
程放鹤不说话。
“其实……属下心里明白,侯爷是骗我的。您从始至终,心里只装着季允公子一个人,对吧?”
低沉絮语传来,程放鹤笑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眼前景象逐渐模糊,他该是醉了。
“您是不是,想他了?”
程放鹤无端感到燥热,笨拙地脱去外氅,仍觉不够,内衫也散开,最后把亵衣的领子都扯了,领口暴露在外,才安分下来。
春夜寒凉,公孙猛没办法,只得挪近侯爷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传递些许温热。
“若您放不下他,便先回城里,到时候见他一面。季允公子毕竟是您亲手栽培,不会不念旧情。”
趁他说话的工夫,程放鹤竟把那一坛酒灌进肚里。他眸子迷离,像蒙了一层雾,脚心发热蹬掉靴子,露出玉足细踝,人也坐不住,胡乱靠在公孙猛身上,撞歪了发簪,散落微卷的发丝。
他一根食指堵住嘴,“嘘——什么季允公子,那是季将军,夏国的战神!”
“我想他。可季将军不是他了。”
程放鹤闭上眼,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极为生动的画面。
也是一个深夜,他悠然靠在无心阁寝殿的坐榻上,端起季允冲调的凉茶小口抿着。季允坐在榻边替他捶腿,少年垂下长睫,薄唇微勾。
渐渐地,少年不安分的手从小腿捶到了大腿,轻问:“侯爷还满意吗?”
程放鹤听懂了他的暗示,别过头哼一声,“本侯让你捶腿,不许乱碰。”
“……是。”季允话音温顺又带点委屈,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只在手上加了力道,捶得程放鹤双腿又疼又舒服。
那盏凉茶甜得发腻,从舌尖一直凉到心底。
如果在离开穿书系统时,系统只允许程放鹤带走一段记忆,他会选择这一幕。
可惜,他那时有多幸福,季允永远不会知道了。
程放鹤醉得彻彻底底,任由公孙猛托着他的腰和腿弯,将他打横抱起。
他知道这人觊觎他已久,也知道独处时烂醉可能发生什么,但时至今日,他根本不在乎。
反正在季允那里,整个后院的美人都和他睡过,不是么?
公孙猛替他穿好靴子,用外衣盖好他身体,将他抱回营帐。
他看见男人粗放的五官靠得很近,下意识蹙眉。一片迷蒙中,却只感到耳垂一热一湿,接着就被安稳放回了榻上。
这夜他睡得很浅,不知是因为酒精作用,还是担心明天的战局,抑或不愿沉沉做梦,再想起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
不过也没时间给他睡了,次日天刚蒙蒙亮,帐外便有人喊:“夏人打来了——”
……
锐坚营全体军士在城外列阵,迎接攻城的夏军。
这是越国仅剩的兵力,面对的也是夏国最为精锐的主力。
夏国前锋军开道,冲乱了越人的阵型。后面率领中军的是一名高大的将军,他左手出剑,突然策马前冲,周身散发阴骘狠厉的气息。
——战神季允!
他本该是被护在阵中的将军,为何冲到最前方?!
越人恐慌不已,阵型已被冲乱,虽然坚甲在身未受重伤,但他们看得出夏军的力量,远非己方所能抵挡。
他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虽已做好准备赴死,可真到这时还是……
“撤退!”
这是刘副将的声音。
越人看向战旗,真的挥出了后撤的旗语!
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当逃兵的愧疚,军士们纷纷听命,跑向城内。
越过城门,他们突然发现,瓮城内的地面竟掀起一块挡板,留出一道能过人的口子,刘副将招呼他们从裂缝爬下去。
军士们攀着墙壁来到地下,发现这里挖出一片空地,足够塞下整个锐坚营!
一刻钟后,所有军士进入地底,刘副将指挥最后几人紧闭城门,一起跳进缝隙,将挡板拉回原处,地面平整如初。
地下燃起灯烛,空地尽头有大小不一的几道门,军士们席地而坐,迷茫地大眼瞪小眼。
临川侯府派人来,叫每一队的百夫长过去说话。
几十人围在临川侯身边,有人疑惑,刘副将便道出计划:“不打了。等夏人过去,大家各自逃命。”
上一篇:娇痴美人在BE剧本[快穿]
下一篇:万人嫌的炮灰小作妻决定摆烂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