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细细感受着,竟涌起一阵自虐般的快感,他想,换命的时候,小白是不是也是这样疼,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却无能为力,那应当是很绝望的。
绝望。
他的唇角掠起一点弧度。
向来都是他赐予他人这种情绪,通过那一张张扭曲的脸揣度这到底是什么感受,而今竟是亲自品尝到了。
殷时往前走了很久,久到他看着那些流水般掠过的惨白面容时,都忍不住翻涌起恶心的感觉。
你在哪儿呢。
他想。
如果七日之内找不到的话,小白定当是会化作厉鬼回来报仇的,没有神智的厉鬼,一旦执念了结,便会彻底消散于世间。
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
再有一次的话,他会疯掉的。真的。
-
找了整整三日,他都一无所获,在幽冥界呆得越久,他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便会越淡泊,直到完全被这里同化,和它融为一体,现在他已经能感到,自己的半边身体正在逐渐化作白骨。
殷时在引渡河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这条河很长,贯穿整个幽冥界,河水无比浑浊,通过这里,鬼魂能看见自己前世的倒影,殷时并没有兴趣去看,因为一看要花上数天,而他还要去找小白。
他坐在河边,听着来来往往的鬼交谈。
殷时忽然听见有鬼提到了“美味的灵魂气息”几个字眼。
他暗红的眼眸平静地投了过去,那只鬼作书生打扮,正拉着同伴高谈阔论,他的说话声音很大,似是不是给对方听的,而是向来来往往的鬼分享他的谈资。
“说真的,张兄,这可是我到这里来见过的最干净,最无垢的灵魂。”书生说着,脸上露出沉醉般的遐想之色,“他来的时候,那股气味实在太好闻了,要不是我控制力强,都差点忍不住扑上去……”
殷时眸色微动,站起身来,朝他们走去。
“你说的那只灵魂,你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书生正说到兴处,有些不满地瞪了来人一眼,恼道:“你谁啊?凭什么要告诉你?”
殷时容色平静地看着他,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书生怒了:“哎哟你是听不懂鬼话吗?谁还记得什么时候看到的?就算记得,我干嘛告诉你!”
殷时挑了挑眉。
真新鲜,很久没有人这样和他讲话了。啊不,是鬼。
贸然在幽冥界动手可能会招来麻烦,于是他用了些小手段,将试图破口大骂的书生嘴给堵上了,连带着他的那位同伴,一并掳到了隐蔽的角落。
在往书生的身上划了几十道口子后,对方果然老实了,殷时居高临下地揪着他的衣襟,唇角微笑一如既往,温和地又问了一遍。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书生瑟瑟发抖:“两、两天,不对……好像、好像是三天前,对,三天,就是三天。”
殷时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时间对上了。
“他去了哪?”
书生眼珠一转,却骤然感到什么阴冷锋利的事物抵在了他的脖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寻常的刀剑已然伤不了他们这种灵体,但这东西,却令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威胁。
“想好再回答。”殷时轻声说,“让我不满意,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剜下来,再让你魂飞魄散,入不了轮回。”
他的脸上带着笑,但书生绝不会怀疑对方这话的真实性,想着这幽冥界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一位狠角色,慌乱地点了点头,开口了。
“他、那只鬼,他一来这,很快就被领主大人给带走了,可能因为他太特殊了,以前似乎也有像他这样的,也很快被带走了……”
殷时眼眸微眯:“带去哪?”
书生说:“不知道。”
殷时笑着看他。
书生欲哭无泪:“不是,大人,我真不知道啊,领主大人的事,我们这种鬼怎么会知晓。”
殷时想了想,问:“带去后,可有回来的?”
书生答得很快:“没有。”他忽然放低了嗓音,“有传言说,他们被领主抓走,实际上是被吃掉了,这种灵体,可是千载难逢的大补之物……”
殷时面色难看地打断了他:“领主府在哪,带我去。”
-
虞意白的意识陷于一片混沌之中。
他昏昏沉沉地撑开眼皮,视野却无比模糊,眼前的事物皆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身体像是被什么给拴住,动弹不得。
他还活着?
不。
他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是鬼。
他是在……
一只冰冷的大手突然粗暴地捏起他的下颌,他被迫仰起头来,感到两颊生疼。
一片朦胧中,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觉那张极近的脸惨白得瘆人,张合的鲜红嘴唇几乎要将他整个吞进似的。
那陌生的阴冷气息越来越近,都触上他的鼻尖,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抗拒,却动弹不得,只能仍由其侵蚀。
与此同时的,虞意白感到自己半边的身体渐渐没了知觉,就仿佛有什么硬生生抽去了它们的生机一般,和虞梁换命时的感觉相似,只是这个过程更加的漫长与静默,周遭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在“死”去。
很奇怪的感觉。
他明明已经死了。
死人怎么还会死呢?
意识缓缓陷入黑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口给一点点吞没。
水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口鼻,闷住他的声音,连带着挣扎都无力下去。
虞意白心底的呼救声在慢慢减弱,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再次睡去的时候,那只手却骤然松开了他。
“什么事?”
沉闷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宛如大鼓内发出的嗡鸣,伴着极重的脚步声,笼罩住他身体的阴影也在随之散去。
领主皱眉看着这个突然敲响他房门打扰他进食的奴仆。
奴仆的脸上用胭脂画着浓重的妆容,红的红,白的白,唇角生生往上拉起,显得尤为怪异,讲话也是尖声细气的。
“大人,门外有鬼要挑战您。”
奴仆说着,视线越过他,落在领主身后奄奄一息的青年身上。
“他想要那个。”
“为了那个,他可以赌命。”
第111章
殷时的视线扫过领主那张青白的鬼面。
对方站在他的身前,宛如垒起一座小山,投落的阴影几乎将他给笼罩。
他暗红的眼眸微微抬起,对上领主居高临下俯视的目光。
“赌命之人,就是你?”
殷时的脸上没有丝毫被轻视的恼意,唇角反而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来。
“正是。”
“我若输了,便给你我的命。你若输了,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那个在三日前得到的灵魂。”
闻言,领主的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的目光在对方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你身上的气息很奇特,不像此间之人。你特意为他来此,他对你很重要?”
殷时认真地想了想,笑道:“视若珍宝。”
-
虞意白艰难的睁开了眼。
那个被称为“领主”的人离开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外面隐约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但听不真切。
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锁着,无法动弹,周遭摆设着室内的用具,似乎并没有奇怪的地方,他的眼前很模糊,头脑也很昏沉,意识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徘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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