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的眼眸红得滴血,妖异诡谲的纹路宛如疯长的藤蔓般爬上侧脸,人皮鲜丽的伪装在一点点褪去,露出恶鬼狰狞恐怖的内里,异化自化作白骨的指尖开始,逐渐延伸至全身。
殷时往前走的步伐很慢,但每迈一步,周遭的景物便会飞速地往后掠去,斑驳成嘈杂的色块。
阴冷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弥漫,铺天盖地的死气席卷而来,仿佛连头上的日光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四面八方隐隐响起鬼魂哭嚎的声音,万物死寂。
虞意白。
他无声将这三个字拆皮剔骨细细碾碎了咀嚼着。
意识到对方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里仿佛也有一块随之空了,无边的冰冷灌进来,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叫嚣着,饥饿着,迫切又不安地渴望着,要将那块填补回来。
是心吗?不,恶鬼是没有心的,那又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需要找到那个人,得到一个答案。
“虞意白……”
殷时伸出右手,五指的红线在此刻鲜艳如血,殷红缠绕着几近透明的皮肤,隐约可见其下森白的骨,骤然间,小指处的那根化作黑色,在他的注视下断裂了。
他的气息……又弱了一分。
刹那间,千万道嘈杂的声音再度包围了他,身体几乎被恶念填满,偏执地,渴切地,愤怒地……鲜血淋漓间,仿佛有无数的尖刺树立而起,唯有那个念头才能堪堪抚平这股强烈的情绪。
找到他。
-
风岐岭深处。
一处被丛林掩映的竹楼前,虞家人如临大敌地仰头看着顶上密布的乌云。
上一秒明明还是晴日,顷刻间便狂风席卷,仿佛有张无形的大网从天而降,笼罩住他们。
手中示鬼的罗盘指针正疯了般转动着,金属碰撞发出锐鸣,阴冷犹如附骨之疽般攀着脚踝爬上,四面八方皆是蔓延的鬼气,浓郁得令人几近窒息。
在场之人从未见过种情况,哪怕他们皆是虞家顶尖的除灵师,此刻也不免感到内心惴惴。
鸣玉这时从屋内走了出来。
虞夫人见了他,连忙迎上去,问道:“进展如何了?”
鸣玉微笑颔首:“拘魂阵已开启,‘换命’正在进行,只要其间无人去打搅,便可一切顺利。”
她顿时松了口气,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连声道谢:“好好好,多谢鸣玉道长,梁儿的命是您救的,不管您提什么要求,我们虞家都……”
鸣玉在这时用手势制止了他的话,面上露出肃穆之色。
“他要来了。”
虞夫人问:“谁?”
“鬼王殷时。”
想到虞意白的那番话,虞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那可怎么办?”
鸣玉道:“夫人莫慌,我已提前在竹楼前布下七煞阵,再加上虞家数位高手的协力相助,定能将其拿下。我同这只鬼有段孽缘,他已成为我心中执念,困我数年之久,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得安生,我们之间,必当有个了断。”
虞夫人闻言,总算松了口气。
-
竹屋之内,虞意白被绳索缚在床上,面容纸白如雪,下唇的伤口已然凝固,暗红落在淡白的唇上,显得尤为刺目。
他涣散的视线落向另一边昏迷不醒的虞梁身上。
一月未见,对方已然形销骨立,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具皮包着的骨架,大睁的空洞双眼极为可怖,但此刻,他的两颊却正一点点地肉眼可见地丰润起来,身上隐约有了些许血色。
“换命”已经开始了。
无法阻止。
他的生机将会被一点点抽走,转到虞梁的身上,用他死,换对方的活。
虞意白一侧抵着墙,凌乱的发丝贴在惨白的脸颊上,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在他的皮肤上落下青红色的痕迹,显得无比狼狈。
在虞夫人说出那些话的短短几息间,从幼时至今的那些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宛如画片般闪过,针扎的刺痛从四肢百骸袭来,好似一直悬在脖颈处的绞索蓦地收紧,令他几欲窒息。
他以为父亲及长辈们的漠视,虞家上下其他人的针对,只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因为他生于除灵世家却天生命格带煞撞鬼,因为他是虞家唯一的异类。
所以虞意白就在那个家沉默地生活了二十年,他以为自己退让的态度是作为对那些人的一种弥补,一种偿还,一种无声的抱歉,他甚至都为了虞梁作为交换去了酆山。
他以为自己做的够多了。
直到听到虞夫人的那些话,虞意白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在他认为的那些“家人”的眼里,只是一件拿来使用的物品,随时随地都可以推出去,需要的时候又将他给夺回来。
他的命在那些人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的感受也不重要,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虞意白感到自己锁骨下方的印记正发烫,烫得他仿佛浑身都要烧起来一样,那朵绽放的昙花鲜艳如血,印在冷白的皮肤上,妖艳诡异。
……殷时?
是了,他消失了,殷时大抵会来找他。
可是找到又怎样。
他已经快死了。
体内生机流失的感觉是那样强烈,虞意白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支起身体,目光落在虞梁那张颧骨突出的脸上。
他狠狠咬了口下唇,钝钝的痛感与弥漫的血腥味令他涣散的神智勉强清醒了些。
青年面容极白,衬得发丝愈发乌漆,唇瓣上稠丽的血凝成珠滚落,一豆摇曳的火光下,显得那张脸愈发艳丽森冷。
“换命?”
虞意白喃喃般地道。
“我就算是自杀,也不会让你活着。”
第110章
殷时已经快疯了。
明明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他却无法再寸进一步。
在这个地方,有人布下了该死的阵法,阴风呼啸,将他困于其间,眼前皆是迷障,大脑中疯长的恶念几乎快吞噬殆尽他的理智,把他真正变成一只毫无人性的恶鬼。
他的瞳仁鲜红得可怖,放大扩散,几近要占据整只眼眶,皮肤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丁点血色,眼尾涂抹开一点冰冷稠艳的鬼纹。
无名指处的红线断了一根。
虞意白的气息愈加弱了几分。
暴虐的情绪涌上心头,无法压制,将他彻底吞没。
憧憧阴雾之后,隐有数道人影迈着极轻的步伐向中央殷红的影子逼近,是虞家的人,持着各式除鬼的法器,小心翼翼地接近着。
殷时静静站在原地,阵内无形的煞气犹如锁链般缠绕上他的手脚,他投落的阴影中,有什么漆黑的事物疯狂地蠕动着即将破出。
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人,掠夺殆尽对方的全部气味,一次又一次的阻碍令他已然变得无比烦躁,意识被撕扯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有千万根尖锐的针挑拨着他敏感的神经。
四周有异样的气息在靠近。
他被包围了。
殷时缓缓抬起眼眸。
哪怕隔着重重浓厚的迷雾,他也能看到那一双双或闪着畏惧或紧张或愤恨的眼睛,垂落在身侧的,惨白的皮肉裹着骨头的指尖捻了捻。
他们在阻碍他。
他要杀了他们。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耳边响起的无数道尖锐到嘶哑破音的声线重叠在一起,吵得他都快疯了。
杀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找到虞意白找到虞意白找到虞意白找找……
霎时间,杀戮的渴望强过了任何一种情绪。
猩红撕破血雾。
血肉被划破撕扯的声音伴着凄厉的哀嚎在空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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