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边上连连点头:“对,迷雾阵中魔宗杀戮,他根本没参与,也毫不知情。”
李济皱了皱眉:“怎么说?”
“你想啊,他那种身份,在魔宗不仅不被信任,更是受尽虐待羞辱,魔宗防着他还来不及嘛。”
霜降在边上听着,俏脸涨得通红,忍不住便要开口,元清杭微微一扬眉,轻轻摇头。
没人注意他们,说话的人接着道:“神农谷和苍穹派的人都证实了,他将得到的九珍聚魂丹分给了木小公子和商公子,你看,这可不是良知未泯,天性纯良?”
“是啊,他那时尚且不知道自己身世,便愿意慷慨救了木嘉荣,果然是血浓于水啊。”
李济疑惑道:“可是,最早不是说,他还亲手划了木家小公子一刀?”
那中年修士一拍大腿:“这你就不懂了吧!木家专门澄清了此事,那一刀,其实是为了借着流血散掉奇毒,不得已而为之。”
四周的人目瞪口呆,将信将疑:“这样吗?……竟然如此?”
常媛儿一撇嘴:“我是医修,可没听过什么毒非要在脸上开一刀!他怎么不也给商公子一下?”
霜降更是气恼地暗暗咬牙,实在忍不住,在元清杭耳边悄声嘀咕:“木家可真不要脸,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
元清杭轻轻叹了口气:“不然怎么说?”
说木家长子心思歹毒,救了弟弟以后又觉得心有不甘,想毁他的脸出口气?
可不管怎样,木安阳愿意这样费尽心力帮他遮掩,总算是叫人放了点心,起码说明厉轻鸿在木家过得不错。
也算是认祖归宗,从此以后父慈子孝了吧。
众人正要接着闲聊,忽然,面向门口的几个人慌忙向大家使了个眼色:“嘘——来了!”
元清杭心里一跳,蓦然回头。
通往主宾桌的红毯大道上,一群青绿色衣衫的仙门子弟鱼贯而入,只有为首的两个人衣饰颜色略有不同。
最前面的那人穿着深绿色衣袍,端正脸庞上有丝暗淡,隐约显出病气,正是木安阳。
而他身边,一位少年穿着一身鲜明翠绿色衣衫,边角上层层灵芝花纹繁复纷飞,发间一根鹅黄色神柳木簪,面容熟悉,神色却冰冷而陌生。
装扮和过去的木家小公子几乎完全一样,却不是木嘉荣,而是换了一个人。
第89章 一诺
席间本来人声热闹,可是神农谷一行人走进来后,不约而同地,竟是一阵静默。
震惊的、好奇的、窥探的,不一而足。
澹台明浩迅速从高高的主桌上快步下来,亲自来迎。
一番寒暄,木家一众宾客坐到了主桌附近。
背对着众人,厉轻鸿坐在木安阳身边。
身边不时有别的仙门中人过来招呼寒暄,他却很少搭话,偶然和人交谈几句,也是神情倨傲而冷淡。
这边众人彼此看了看,悄悄放低了声音:“传言果然不假。他们家什么灵药没有,可你们瞧,木谷主这气色,明明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咦,奇怪,为什么木小公子不一起来?”
“听说他脸上的伤刚刚痊愈,所以不太喜欢抛头露面。”
“啊,以前木家小公子何等风光尊贵,现在……啧啧。”
另一边的桌上,忽然有人说了一句:“又或许是木家小公子现在失了宠?”
众人纷纷一惊:“这怎么说?”
说话的那人是个极年轻的药宗子弟,悄悄道:“我们家药堂和神农谷一向有生意,听到了一些传言,不知道真假。”
身边的人来了精神:“快说说?”
“说是木谷主的重伤,不是那个疯女人刺的……是这位厉轻鸿,啊,不,现在叫木轻鸿了。”
众人神色全都一惊:“什么?!那木谷主不怪他?”
“毕竟是心爱女人留下的孩子,又是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多年来被仇敌抱走戕害,痛惜和内疚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责怪?”
那药堂弟子犹豫片刻,又小声道:“据说木谷主重伤时,生怕自己不治,已经交代了师弟木青晖仙长,将来无论如何,务必好好辅佐和照顾这位长公子呢。”
另一边,也有人小声道:“对,我也听说木夫人似乎因为这事和木谷主闹得很僵,甚至娘家门派都有来人上门兴师问罪。”
“哎呀,这是要上演二子争宠吗?”
那位药堂的弟子摇了摇头:“这位木轻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据说和木夫人的娘家人在密室里说了几句什么,就把他们吓得脸色铁青,转身走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哇,他能说什么?”
“那谁知道?”那人神色古怪,“想想他在药宗大比上的手段,又是魔宗左护法养了十几年的,木家小公子娇花一样,哪里斗得过他?”
元清杭静静听着,转头看了远处一眼。
恰好木安阳转过头,正温和地对着厉轻鸿说着什么,厉轻鸿低垂着眼帘,似乎在听,又似乎有点走神。
但是眉目间神态,却没有了过去那点少年气,多了些阴鸷和漫不经心。
旁边的李济忽然哼了一声:“要说仁厚,我宁可相信魔宗那位小少主,也不信他。”
四周一阵安静,有人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李兄,那个小魔头现在可是被叫做笑面人屠的,你说信他?”
李济脸色涨红:“我只知道在术宗大比上,在万刃冢里,他都没害过人,只救过人。”
元清杭侧着脸,向李济微微一笑:“这位仁兄,听说你在迷雾阵里也受了重伤,为什么不恨魔宗的人?”
他的声线也做了伪装,比原来低沉沙哑,李济听着完全陌生,也不起疑,咬牙道:“总之我们灵武堂的人都受过他的好处,一日不亲见,我就一日不信。”
常媛儿也跟着脆生生抢上一句:“说来说去,都说他是幕后主凶,可到底谁有铁证?”
旁边的人都不做声了,脸色各自精彩,有的鄙视,有的不解。
更有人神情暧昧地看了一眼常媛儿,貌似关切道:“听说常姑娘以前接受过那小魔头送的兵魂,因为帮他说话,裁春鞭还被澹台掌门封了?常姑娘真是单纯。”
常媛儿脸色涨得血红,偏偏又不好反驳,旁边李济已经怒目而视:“常姑娘这是善良念旧,总比见风转舵、两幅面孔的人要好得多!”
说话的人也不甘示弱,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呀,今儿是澹台家大喜的酒席,那个小魔头可是杀了澹台夫人的凶手。你们这样说话,主人家听了,怕不得气得要赶人。”
李济又怒又急,正要争吵,旁边却忽然有人拍了拍他。
一扭头,正见同桌那个锦衣少年伸出手,双指忽然搭在他手腕上。
“嘘——别说话。”他给李济搭了一会儿脉,表情认真,“李兄在迷雾阵里受的伤,是在右肺叶吗?是不是至今依旧常常夜不能寐,气喘爱咳嗽?”
李济一呆:“你怎么知道?你也是医修?”
元清杭皓白手腕伸出来,掏出一丸丹药,亮在了掌心:“略通一点医术。这丸药只卖一颗下品灵石,不如试试?”
那丸药乌黑无光,看上去毫不起眼,也没什么特殊异香,李济一愣:“啊,是吗?”
元清杭神秘道:“药到病除。”
李济心里暗暗叫苦,这是什么不靠谱的人,竟然当场售卖丹药,真当他是冤大头不成?
可这开价又不高,他这人脸皮又薄,只有硬着头皮掏了颗灵石出来:“好……试试就试试。”
元清杭笑眯眯收好灵石,又冲着常媛儿好奇地开口:“这位姑娘,我还没见过附过兵魂的武器呢,能不能给我开开眼界?”
常媛儿脸色一僵,只道他故意讥讽,可一眼看去,正撞上元清杭那清亮眸子,心里就是一动。
元清杭微笑着接过她的软鞭,在手上来回抚摸了几遍,看上去很是爱不释手似的:“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叫‘裁春’是吗?真是风雅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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