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疹?皮肤泛红?骆时行忽然就想到了始终没有找到的导致程敬微过敏的过敏原。
他还记得当初程敬微曾经信誓旦旦表示不会有事情,当时他以为对方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那么说,现在想来……或许一切早有预兆。
骆时行缓缓转头看向程敬微,他知道这件事情或许是巧合,不该立刻怀疑程敬微,但……有的时候太过巧合大概率不是巧合。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总觉得应该是他想错了,程敬微脾气那么好,无论他怎么闹腾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对方都包容他,他的要求程敬微都会满足。
要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之前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哪怕他救了人家,人家会感激是真的,但这么包容必然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怎么会这么心狠手辣?
程敬微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骆时行一定能猜到,毕竟这只小猞猁那么聪明。
骆时行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自己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的,如果不是魏思温还在这里他很想立刻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跟程敬微有关。
骆时行用所有的理智克制住了询问的冲动,但还是被魏思温发现了异常。
魏思温在说完之后没有得到骆时行的回应就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就看出小猞猁的已经魂游天外,以为他是被吓到便安慰说道:“也不用怕,你只要不吃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就是。”
骆时行回过神来连忙整理了一下表情,对着魏思温笑了笑:“嗯嗯,我知道啦,不会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那个笑容有些勉强,但魏思温没多想自然也就没有意识到有问题。
魏思温叮嘱两句之后就立刻走了,他还要把手上的猪肉赶紧送给县令。
万一在他手上腐败坏掉了怎么办?
他走了之后,骆时行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有些迟疑地看着程敬微,想要询问的话到了嘴边,结果却拐了个弯:“我们今晚吃什么?这次试试芭蕉烤肉怎么样?”
程敬微看着他犹疑半晌最后却没有追究,心中略有些诧异,他垂眸说道:“你想问什么便问,不要有顾虑。”
骆时行听后脚步一顿,抿了抿唇才小声问道:“是你吗?”
程敬微十分坦然:“对。”
他不会刻意暴露自己的本性,但也不会隐瞒自己做过的事情,至少面对骆时行他不会。
甚至在承认的一瞬间他还带着一种兴奋快意:看,你觉得我是好人,但其实并不是。
他承认这样的想法有些扭曲,但他真的无数次想要告诉骆时行,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什么纯粹的好人,那些成年人都带着伪善的面具,不要相信他们。
也不要相信我。
程敬微在说完之后就在等,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以猞猁狲的善良和嫉恶如仇,会跟他决裂也说不定。
然而骆时行沉默了半晌只是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这才是让他最好奇的地方,程敬微是怎么知道那样东西一定能够让人过敏的?
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会对什么东西过敏自然也不一样,程敬微刚来这里没多久,就算比他们早也不至于连人家对什么东西过敏都查到了吧?
程敬微站的有些累,干脆坐下,捞了根竹子一边削竹板一边说道:“是漆树。”
骆时行听后恍然,是漆树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漆树的汁液是制作生漆的原材料,而生漆大部分都是用来制作漆器。
这种东西一般人不怎么能接触到生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种东西是有毒的并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对它过敏。
剩下那百分之一则是生存在生漆产地周围的村落,这些村落的人们免疫系统早就升级改造过,所以能够对生漆的毒性免疫。
若不是这里的人,接触生漆百分百会过敏,甚至别说生漆,跟漆树接触都会过敏。
这还真不是夸张,骆时行就知道有人哪怕在漆树下路过都能起一身的疹子。
漆树的确在南方有分布,甚至可以说这边是漆树的主要分布地。
只是……他有些疑惑问道:“他们不知道生漆有毒吗?你给了他们什么?”
程敬微说道:“他们当然知道漆树有毒,但我给他们的是加工过的漆油。”
骆时行微微一愣,漆油?
他脑子里过了一下才想起来,哦,对,漆树的种子是可以榨油的,而且是可食用油,后世大兔朝建国之后还曾经推广过漆油,因为这东西易得。
不过后来因为出油率低而逐渐被放弃,随着花生大豆产量增加以及榨油工艺的提升,基本上没什么人还会再食用漆油。
对比起大漆和漆树,漆油导致的过敏好像没那么可怕,哪怕体内没有对漆树的免疫系统,有的人也不会过敏。
他有些疑惑问道:“你提前知道漆油能让他们中毒?”
程敬微轻笑一声:“我在里面动了些手脚。”
他怎么可能将结局交到命运手里?必然是一定保证对方食用过后迅速死亡,不给任何救治机会才行。
骆时行又有些困惑:“那你是怎么有时间去制作漆油的?”
漆油是要用漆树种子压榨,需要的时间也不少,他不仅不知道程敬微是什么时候弄出来的,也没有看到对方榨取漆油用的道具。
整个过程都是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完成的,这就很神奇了。
程敬微说道:“你出去打水找食物的时候。”
那一段时间骆时行出去回来就会发现他出红癣,就是因为他跟漆树有所接触。
他当然知道保护好自己,只不过手上可用的东西少,只能尽量包裹住自己,但很多时候还是会有裸露的皮肤接触到漆树,这就导致了他出现过敏症状。
因为接触得不多,所以也只是难受,不至于中毒。
骆时行听后忍不住嘴角一抽:“你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嗯?什么意思?”程敬微有些困惑,没听明白骆时行的意思。
骆时行只好解释说道:“就是说你时间利用的很充分。”
是真的很充分了,一边做篱笆还一边熬制了漆油,然后还把漆油顺利的给对方了,这是何等的厉害。
程敬微认真观察着骆时行的表情,发现骆时行问完了之后没有再说话,便又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骆时行听了之后闭了闭眼问道:“你……你要杀那个人,算是有你的理由,但是……为什么连他的父母都不放过呢?”
程敬微却问道:“你觉得他父母是好人吗?”
骆时行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他跟这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接触就来了山里。
他只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程敬微只是报复那个人,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情复杂。
程敬微轻笑一声:“所以你不知道,他的父母曾经也是杀过人的。”
杀的也是一家人,因为他们儿子玷污了人家小娘子,他们担心小娘子的家里人会报复,干脆就以商议婚事的借口将小娘子一家毒杀。
后来又因为这一家跟县令有些亲戚关系,最后只是罚了一些钱了事。
骆时行张了张嘴,他到现在对这件事情都没有什么真实感,最后也只好说道:“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程敬微十分平静:“好。”
然后骆时行就真的蹲坐在火塘旁边抱着双膝开始沉思,看到他难得没有活力十分沉默的样子,程敬微就已经做好了对方会离他而去的准备。
他很平静,骆时行接受不了这样的他也正常。
其实骆时行看似在沉思,但其实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他没办法消化这件事情。
同吃同住的舍友,连他睡觉不老实都能包容的人,一下子就成了杀人凶手,他到现在都觉得不可置信,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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