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路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三千里的路途一走就是几个月,从初春时节一直走到了初秋,也就是因为他们往南走所以对季节的变换没那么敏感。
自从入蜀之后这路就变得更加难走起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以往看史料的时候总觉得那些死在流放路上的人是被谋杀,现在看来能够坚持走到流放地本身就是身体素质过人的表现了。
若不是大家都照顾他,只怕他真的要死在半路。
而入蜀之后就开始有人停留在某个地方开始服苦役,大家好歹都是共患难过的,分别总是让人难过。
等到交州的时候也就剩下了骆时行跟魏思温两个人。
交州下辖九县,魏思温跟骆时行被安排到了北带县。
在来的路上骆时行已经知道他们到这里之后需要先做一年的苦役,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会有大锅饭——好吃是别想了,吃饱估计也难。
等过了这一年,就各谋生路。
他们到达北带县的时候被交给当地衙役,而负责看守押送他们的那几个人核对了名单之后就离开了。
长晓则是留到了给他们分配住的地方。
骆时行早在到了北带县的时候看到当地的情况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这是一座山城,地方不大,整体情况让他觉得仿佛穿越到了石器时代的那种程度——就连县衙都不是砖瓦房而是夯土屋,房顶是竹片!
大概是这里少有人来,所以当地的百姓出来了一堆围观他们。
骆时行跟魏思温两个人因为是被流放而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庶民所穿的衣物,布料自然也不是很好的那种。
然而到了这里竟然还是比这里的人衣物好上许多,这里的人别说追求布料了,也就比衣不蔽体要好上一点。
骆时行从小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家庭长大,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当时都有点傻了。
跟着衙役们一起过去签字画押的路上,骆时行看着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有道路两旁的竹屋,哦,竹屋都是好的,甚至有些人就躺在四根竹子搭起来的草棚子里!
连普通百姓都这个待遇了,他怀疑他跟魏思温怕是要幕天席地!
只是他没想到到了县衙居然是县丞亲自应了出来。
县丞过来之后就直奔魏思温,嘴里说着带着当地口音的雅言,骆时行都不想承认他说的是雅言,因为对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南边的方言体系好像很复杂啊。
别说相隔千里百里,就是相隔几十里的村子方言都可能不一样。
骆时行他刚刚升级完的语言系统,好像又要再次被迫升级。
让他意外的是魏思温似乎还真的懂一点当地方言,他跟县丞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划,等告一段落之后才对着旁边一脸茫然的骆时行说道:“县衙给你我安排了屋舍,猞猁狲是自己住还是与我同住?”
如果可以当然是同住比较好,但是骆时行心里保持着警惕。
这一路上魏思温对他很照顾是真的,那个态度好到让他都有些疑惑。
骆时行不想怀疑好人但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一个人,便谨慎说道:“先看看吧。”
反正如果都是草棚的话,住在哪儿不一样呢?
魏思温脾气很好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跟着衙役一路去了他们住的地方。
骆时行原本以为他们两个作为罪犯应该是住在最偏僻环境最不好的地方,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出了县衙没走几步那县丞就停了下来,指着两座相邻的竹屋说了几句话。
骆时行依旧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看这个意思也明白这应该是给他和魏思温的住处。
他看着那两栋明显算得上不错的竹屋再看看远处的几户人家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到头脑——让他们住进比普通人家还好的屋子里真的没关系吗?
魏思温细细看了看指着其中一栋说道:“这一间位置好一些,猞猁狲就住这里吧。”
骆时行拽着他的袖子小声问道:“魏翁,这真的是给我们住的吗?”
魏思温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等等我再跟你解释,先安置下来。”
骆时行咽下了嘴里的疑问,没有选择魏思温看中的那间,选了另外一间甜甜笑着说道:“我要这间就可以了。”
魏思温摇了摇头:“那间地处阴暗,你还在长身体,对你不好。”
骆时行连忙说道:“反正我也不是总在屋子里面,那间的楼梯高了一些,还是给我吧。”
在路上的时候骆时行就发现魏思温似乎有点风湿的意思,反正一遇到阴天下雨的天气他就会不舒服。
魏思温看着他眼中喜爱更甚含笑说道:“也好。”
此时长晓还没走,等骆时行确定了住处之后,他便将挑着的行李放入了那间屋子。
骆时行小心翼翼地踩着竹梯走了上去。
这里的楼有些类似吊脚楼的模样,但又不完全一样,特点就是没有地基,地板距离地面较高,想来是为了避免地面潮气上涌的缘故。
因为地板也是竹子做的,所以踩上去软绵绵,颇有弹性。
整间房子就这么一栋屋子,面积也不大,里面就一张竹床,外加一个单杠一样的架子再没有其他。
骆时行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放衣服的地方,便让长晓直接将行李放下,他先把床铺好。
说是铺床其实也不过是薄薄的粗布床单外加一床薄被,这年头棉花还没有传进来,所以薄被是真的薄。
然而就算是这样在一众流放犯人之中,他的行李也是最好最全的了。
骆时行把自己的床铺了一下之后转头问长晓:“你自己要怎么回去?”
长晓憨笑道:“跟官差们一起回去就行。”
骆时行见他心里有数便也不多说,让他在竹楼里休息转头就去找了魏思温,准备看看对方需不需要帮忙。
虽然不是想讨好对方,但在这个地方,骆时行还是下意识地靠近魏思温,毕竟他熟悉的也只有这位了。
魏思温此时正在手忙脚乱的摆弄着他的行李。
骆时行过去的时候实在看不过眼袖子一挽说道:“魏翁,累了一天您先休息吧,我来。”
这魏思温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活的,对家务生疏的很。
这间屋子跟他的也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个衣柜,骆时行将仅有的几件家具擦了一遍。
魏思温看着他动作麻利的样子略有些吃惊说道:“猞猁狲竟还会做这些。”
会做家务跟不会做家务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骆时行穿过来之前家庭不过小康,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等到长大了出门上学自然也要自己打理的。
他一边收拾一边胡扯说道:“我也是看家里仆人这么做有样学样罢了。”
也没有别的解释了,这具身体从出生开始身边就有仆人照顾,怎么都轮不到他自己动手。
魏思温也没多问转而主动解释起了今天发生的事,他开口说道:“我们也算是运气好,不用做那一年苦役。”
骆时行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魏思温:“不用做苦役?为什么?”
魏思温说道:“这里的县令身边正缺文书,偏偏这北带县一个读书识字的都没有,这不让咱们赶上了吗?”
骆时行微微瞪大双眼:“一个读书识字的都没有?”
魏思温对他招了招手,骆时行走过去听到魏思温低声说道:“别说普通百姓,就连这里的县令识字都不多。”
骆时行满头问号,一脸怀疑地看着魏思温:“不可能吧?”
那可是县令啊,唐朝是郡县制,非要说的话这时候的县行政单位跟后世的市也差不多,但规模肯定比不上,但怎么会让不识字的人来?
魏思温让他坐下解释说道:“这却也是有缘故的,岭南五经管地处偏僻且部族众多,十分不好管理,比如说这北带县,鱼龙混杂,各个部族都有,偏偏汉人没有几个,这种情况下派个汉官过来别说管理,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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