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远站起来往厕所走,“我去洗把脸。”
“回来。”蒋鸣伸手一拉,俞小远被力道带得又坐回沙发上。
“自责?内疚?觉得都是你的错?”蒋鸣仿佛看穿了俞小远那颗容量不大的脑袋里在想着什么,他每说一句,俞小远脸上扯出的笑就更淡一分,“是不是甚至还在想,要是自己压根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俞小远脸上最后一丝笑也有点挂不住,咬着嘴唇看向别处。
蒋鸣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揪住他的耳朵,迫使他看回自己,含着笑嗔怪道,“人这么点小,怎么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这么多责任呢。”
“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问清楚了,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谭宇尧早挖好了坑,不管你往哪个方向走,这个坑你都逃不掉,掉进一个注定躲不开的陷阱,这能怪你么?”
俞小远被他说的脸有点发红,手放在膝盖上,乖乖摇了摇头。
“那现在,该干什么,自己知道了吗?”
俞小远点点头,“去找谭宇尧算账。”
蒋鸣忍住捏死他的冲动,耐着性子道,“宇尧那边不是你该管的事。你现在应该回到房间,停止胡思乱想,乖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睡觉了。”
俞小远放不下心,“可是……你还没睡,万一你有什么事情不方便……”
“没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而且我现在要去处理工作,你帮不上忙。”
“那……那好吧,但你如果有任何事需要帮忙,一定把我叫起来。”
“好,我答应你。”
蒋鸣怕俞小远糊弄他,非要跟着人一起走回房间,说要坐在床边监督他睡着再去工作。
俞小远在蒋鸣的注视下乖乖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过了没一会,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
蒋鸣试探着轻轻叫了他两声,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翻身下了床。
宁静的时光缓缓流动,蒋鸣却没有走,他安静地站在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人影。
俞小远白玉般的睡颜在黑暗中显出几分恬静,垂落在耳侧的发稍随着呼吸起伏,耳骨上三颗晶石耳钉在夜色中折射出柔润的光,他唇瓣微微轻启,像一只不谙世事的雏鸟在索取一个迷离的吻。
良久,不知出于什么,蒋鸣又轻轻坐回床沿。
他伸手拨开俞小远额前的碎发,然后俯下身,在无人知晓的黑夜中,在俞小远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短暂又怜惜的吻。
房门打开复又关闭,传出轻微地咔嚓声响,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气息。
下一秒,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蒙着水光的眸子在黑暗中盈着幽幽的光,俞小远抬手捂住额头,心脏不可自抑地疯狂跳动。
他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
窗外明亮的一弯新月缓缓上升,银钩般悬于中空,四周缭绕着一圈清冷的白雾。
某个念头在他心中生成,然后愈发坚定。
他突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跑出了房间,像在追逐着什么,步伐越来越快,仿佛生怕走慢一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就会泄光一样。
他停在透着亮光的书房门口,抬手敲响了书房的门。
蒋鸣拉开门,诧异地看向俞小远光着的脚,俞小远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
“我和罗峙认识,是在我大学刚入学的时候。”
“他从大一就是我班上的辅导员,一开始我跟他并不熟悉,大一下学期有一次我在宿舍遇到危险,他正好出现救了我,那之后我们就开始走得很近。他像一个善良热心的学长,关心我的身体,我的学习,我的一切生活。”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关心过我,于是我很愚蠢地相信了他虚伪的表象,不自觉地开始信任他,依赖他,想把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都捧给他。”
“在相处中我知无不言,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我的一切,我生活的阴暗面,我不为人知的想法,甚至连内心最深处的隐秘也对他坦白了。”
“我们几乎每天除了上课和睡觉,其他时间都待在一起,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义无反顾地对他推心置腹,把他当作哥哥,当作亲人,当作生命中不可亵渎的阳光。”
“甚至在后来,班级里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开始排挤我时,我也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怀疑。”
“带头霸凌我的人是我同宿舍的几个室友,他们会往我画好的作业上吐口水,他们会把我晾在阳台的衣服踩脏,他们会在冬天往我正在洗澡的隔间里倒一整盆的冰水,他们会在上课前老师还没来时大声地对我开侮辱性的玩笑,他们会用我的名字编出一整首不堪入耳的口水歌,他们竭尽一切全力去毁掉我的生活……”
俞小远喉头有些梗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是的,只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我是一个性向与他们不同的人。”
第36章 36 关心
蒋鸣觉得此刻的俞小远很需要一个拥抱, 他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将他揽进怀里的心情,可他又怕任何的动作都会打断俞小远积累的勇气,他太怕惊走这份来之不易的坦白了。
于是蒋鸣只是沉默地, 充满柔情和鼓励地注视着俞小远,用目光告诉他, “我在”。
“这个秘密, 我只对一个人说过,我无法相信这件事会是从他口中流传出去的, 我经历了很久矛盾和挣扎,也许是害怕, 也许是无法面对, 我一直挨到那年的冬末,才终于在一个很大的雪天, 在和他一起吃完我最喜欢的饭店后, 对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问他,是不是他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他很坦然地承认了, 甚至笑着对我说,只要这个世界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 我就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我就会永远是他一个人的。”
俞小远低着头笑了几声,只是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后来, 我不但要面对同学间愈演愈烈的霸凌,还要应对罗峙的纠缠不休, 和他那些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降临的,愚蠢又邪恶的想法。”
“他按着我看过仓鼠同笼, 一只仓鼠活活将另一只仓鼠吃掉,笼子里到处是血, 他告诉我这不是攻击的行为,是爱的表现。”
“他在私下里偷偷奖励过那些对我霸凌行为最严重的人,他说他要我的周围充满无处可逃的黑色汪洋,这样他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浮木。”
俞小远捏住护臂的袖口,犹豫片刻,然后掀开了一小截,露出手臂上几块狰狞挛缩的伤疤,“他用浓硫酸淋过我的手臂,他说这是腐蚀性烧伤,比其他的灼伤都要疼痛数倍,而且会留下无法磨灭的疤痕,他说只有这样,才能在我身上永远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蒋鸣垂在身侧的手倏地地攥了起来,手臂上青筋凸起。
“大二上学期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撑我再冷静地面对所有这一切了。在那几个舍友又一次当面侮辱我的时候,我没有忍住,和领头的那人发生了冲突,我用了带在身上很久的水果刀刺伤了他。”
“后来的事我记的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来了很多老师,还有隔壁宿舍的同学,好像他们把他送去了医院,好像有保安来过,又好像没有。”
“我只记得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空荡荡的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他的血流得满地都是,沾在我的衣服上,沾在我的床铺上,也沾在我的皮肤上,可我心里却异常地平静,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也一点都不觉得后悔,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这件事后,学校给了我们处分,还联系了我的家人,我家里人本来就不支持我去读这所学校,在事情发生后就直接给我办了退学。”
“从学校离开后,我和罗峙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直到他再次出现在俱乐部里。”
“其实现在想起来……罗峙有句话说得没错——”
俞小远微笑着抬起头,笑容里有一种病态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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