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夸张。”林简和他一起往学校走,“我都没用力。”
“嚯!那您要是用力什么样啊,倒拔垂杨柳?”
林简瞥他一眼,嗓音带了点笑:“说不准,要不试试,秦杨柳同学?”
杨.秦乐.柳拱手抱拳,表示不约。
“不过要说狠还是你狠……”秦乐边走边说,满腹艳羡,“说考全市第一就考第一,连点意外都没有。”
“这能有什么意外。”林简语调平静,“每年的中考状元基本都出在附中,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谁分高算谁的,没什么新奇。”
“哎对对对……”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是朱然,“要的就是这种淡淡的、毫不在意的牛逼,林神完全拿捏!”
林简轻笑,不理会他们的插科打诨。
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班长刘聪从行政楼那边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冲他们招手:“林简,林简等一下!”
几个人站住脚步,等刘聪跑近,一把拉住林简的手腕就往行政楼拖:“你怎么这个点才来啊!快点快点,校长老师等你半天你,还有一堆记者!”
林简怔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转了转手腕,问:“什么记者?”
“就是电视台的记者啊!”刘聪挺意外,“每年的中考状元录取通知书都是校长亲自发的,而且还有电视台的记者全程录像,之后好像还有个什么采访,就相当于夺冠感言那种,你不知道啊?”
林简比他还要意外,皱着眉摇了摇头。
“哎呀来不及了,先过去再说吧!”刘聪是个急性子,偏偏没什么眼力见,说完又要去拉林简,被他轻轻躲开了。
林聪抓空的手顿了一下,茫然问:“怎么了?”
“自己走。”林简简短道,“热。”
“来来来班长,给你开开眼。”秦乐将还红着的手腕举到刘聪面前,软绵绵地晃了晃,“看见没,刚才我就扑了林神一下,直接就这效果了,前车之鉴,劝您动口不动手。”
刘聪吃惊:“这……这是怎么了?”
“脱骨了。”林简在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还不走,不是着急?”
“哦哦!来了来了!”
校长室在行政楼二层,林简走上二楼楼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很好,空无一人。
也不知道刚才急得要跳墙的人现在跑哪去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校长室里传出的阵阵交谈声,林简微微蹙眉,走近才发现门是开着的,还没等他敲门的手指落到门上,屋里的人率先看见了他。
“林简,快过来!”班主任祁阳是个温温柔柔的女老师,虽然林简跳过一次级,只有初三这一年是她带的,但是祁阳依旧对他关照有加,一是林简比班里的同学都小一岁,再者就是他太寡言,祁阳总是担心他与同学们相处得不融洽。
林简走进门,先喊“祁老师”,本想转头和其他几位老师也打声招呼,但是定眼一看,校长、副校长、教务处主任、年级主任……
林简:“……”
算了。
校长拿着林简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外面还套了一个巨大的硬质绒面外壳,从来不苟言笑的面容在闪光灯下露出喜气洋洋的笑容:“林简同学,祝贺你,曾经你为附中自豪,此时附中为你骄傲!”
“……”林简接过通知书,低声道,“谢谢校长。”
林简搭在通知书外壳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结果一下、两下……没拿动。
林简狐疑的看了一眼始终保持八颗牙齿外露笑得仪态标准的校长,就听校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对他说:“……看镜头。”
林简:“……”
配合着拍完了照,下一个环节果然就是采访,林简简单听电视台教育频道的那个记者介绍了一下内容,无外乎就是需要林简坐在沙发上,将红彤彤的通知书展露在身前,然后真情实感发自肺腑地感谢学校感谢老师感谢家庭感谢父母,最后再和低年级的同学们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心得和取得中考状元的心路历程,全程大概半个小时时间,就可以了。
和林简对接的记者秉着超高的职业水准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发现眼前的男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
等他说完了,林简清晰地吐出一个字:“不。”
记者蒙了,校长主任老师也都跟着蒙了一下,另外的一名记者问道:“林同学,你说……不什么?”
林简耐心已经快要告罄,眉间微皱:“不接受采访,也不想分享我的成长环境教育经历和心路历程。”
周围的记者和摄像面面相觑:“可是……每年的中高考状元都……”
“那是别人。”林简拿着录取通知书,转身向学校老师们所站的方位躬身鞠了一躬,而后直接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回头对着那群记者朋友们,嗓音淡淡,声调不高地补充:“忘了说了,三年之后的高考结束,我同样不接受采访。”
嚣张得平静。
知道今天是林简返校那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傍晚时分,宋秩开车到家,说是要接他回沈家大宅吃晚饭。
沈家大宅离沈恪住的这幢花园别墅大概四十分钟车程,在得知了林简的中考成绩后,宋秩一路上就没消停下来,好听的话说了一道,最后在林简一句“宋叔叔”之后,被迫收音。
林简到大宅的时候沈恪还没有来,确切说,他都不知道沈恪会不会来。
沈长谦颐养了这么多年,集团事务再不过问,近两年愈发气色矍铄,只是人还坐着轮椅,不良于行。
对待林简,沈长谦和丛婉真的就如对待到自己家的孩子,林简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各种他爱吃的坚果零食,手里明明已经放不下了,丛婉还时不时地给他抓上一把。
林简把录取通知和成绩单给他们看,两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他有出息,日后必成大器。
一直到开餐,沈恪才风尘仆仆地姗姗来迟。
这顿家宴不仅有沈恪父母,还有几个沈家的亲戚在,可能是门风所致,沈家人大多知性从容,也不知道沈恪那副人前冷硬人后散漫的劲儿是随了哪一脉了。
席间言笑晏晏,除了沈恪和林简,就连丛婉都陪着沈长谦和家中亲眷喝了两杯干红。谁料放下酒杯,沈长谦忽然对沈恪道:“集团的几个董事最近又找我做说客了,这么多年,你这‘沈总’的头衔也该换换了。”
此言一出,桌上原本热烈的氛围霎时静了下来。
当年沈长谦发生意外,沈恪被迫终止学业回国接手集团事务,他对内恩威并施,对外纵横捭阖,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是沈氏说一不二的掌权人。但是不管是在董事会的头衔,还是行政部门备案上,个人职务始终都是“沈总”而并非“沈董”,因此,沈氏集团董事长一职,实际悬空已久。
桌上众人默不作声,都在暗暗揣度沈恪的神色,而沈恪闻言,只是拿着汤匙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口道:“再说吧。”
“你都‘再说’了七年了,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沈长谦语重心长,而后深深叹了口气,默然道,“我知道你心里挂念着什么,但是小恪,有些事既然开始了,就没法改变,也没有回头路了。”
沈恪沉默不语。
沈长谦又道:“我和你妈妈年纪大了,北方的天气不适合养老,我们最近总想着去南边或者国外长住,但是你……我没法安心。”
半晌过后,沈恪肩背的微微松弛下来,宛如在执拗固守和放弃妥协之间做出了一个不得以的选择,终于开口,低声说了句好。
从大宅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林简看得出,丛婉本来是想留他们在家里住一晚,但是有了先前在餐桌上那段插曲,挽留的话到最后也没说出口。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