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林简大方承认,“我觉得……从没有过的好。”
“太棒了!”Brianna先是用蹩脚的中文恭喜他得偿所愿,而后又遵循医生的本职,叮嘱道,“如果这种轻松愉悦的状态能够一直持续的话,对你改变长时间的失眠情况也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可能。”林简仰头靠在沙发上,笑着说,“不瞒你说,我现在很困,就想立刻去洗澡,然后沉沉睡上一觉。”
“真的很不可思议。”Brianna叹然,“看来爱情确实才是你的良药,这样……如果以后一段时间里,你的睡眠状态都能维持得很好,那么久可以适当减轻药量,直至停药了。”
林简答应了,两人又聊了几句后,准备挂断电话。
结束通话前,Brianna很贴心地问:“所以,现在还会觉得那件事是你心理上一个过不去的坎,就连时间都无法抹平吗?”
林简想了想,说应该不会了。
再难熬的时期他也都熬了过来,而且如今,他得还到了比自己预想中更多的东西。
就像刚刚——
他原本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而沈恪,却多给了他一个不逾矩的吻。
在过去那段等待的岁月里,他总是希望自己能一生年少。
但是在沈恪拥抱亲吻他的那一刻,他又忽而渴望瞬间变老。
曾经的遗憾都可以被弥补。
他也可以被爱治愈重生。
第六十三章
转眼间就快过年。
这是林简回国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在国外待得久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异国他乡逢年过节期间的疏离和冷清,对于传统节日的期待感并不强烈。
而真的等到年关将至,他才发现并非如此。
那些真实圆满的繁闹与陪伴, 那些曾经在他生活中出现过的熙攘和喧腾,原来他依旧渴望。
而今年, 有沈恪和他一起过年。
年前几天里,沈恪果然推掉了大部分工作,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非常闲适的状态, 就连这些年跟着沈恪几乎365天无休的徐特助都暗暗咂舌, 不明白曾经的工作卷王沈董怎么突然就开始主打一个修身养性消极怠工。
前两天早晨, 徐特助将一份年后需要举办的商业活动预案送到家里来给沈恪签字时,曾偷偷问过林简一次:“沈董……最近一直都在家里?就像这样……修修花, 逗逗狗?”
林简视线掠过院子阳光房门口, 正在和皮蛋抢花盆的人, 眉梢轻挑, 反问道:“这样不好么?”
“……好是好。”徐特助百思不得其解,心有戚戚焉, “就是这么不习惯呢, 昨天我打电话提醒沈董今天下午的线上视频会议时,他居然像是压根就把这事忘了似的, 等想起来之后, 还低声说了句什么‘大过年的开什么会’?妈耶——这还是我那个曾经在商海大杀四方卷生卷死的老板吗?”
“……”林简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沈恪的背影上, 沉默片刻, 说:“这些年……他过得太累了。”
但他赚钱。
——徐特助在心底默默补充一句。
从林简老家那边回来的第二天,沈恪就给家里的阿姨和工人放了年假, 所以这几天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林简他们两个人。
日子过得清静又惬意。
遛狗练字,煮茶读书, 看老电影或是散步。偶尔沈恪会被临时性工作绊住,林简也不会刻意等他,要么就继续去忙自己手上的事,要么就一个人去完成两个人原本的计划打算。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心性坚定又独立自主,在沈恪面前从不掩饰依赖,但在没有沈恪的时间里,他更能强大平和,卓立自持——依赖不依附,永远清醒地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而这些不需要言说道理,这些早已在细节处养成的习惯,都是小时候沈恪教给他的。
腊月二十八那天,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了趟商场,七七八八买了整整一后备箱的存货,买的时候不觉得多,等到搬到车上时,林简忍不住嘀咕:“这么多啊……家里就两个人,该不会要吃到明年春节?”
而且……怎么还买了这么多零零碎碎的、平时根本不会买的东西?
林简看着那一大包棒棒糖的包装袋,陷入了自我怀疑。
——给沈恪买糖吃,他是傻了吗?
“不至于。”沈恪将最后一个购物袋放好,顺着他难以言喻的目光锁住目标,顿了下后就笑着将那包棒棒糖拿出来一根,撕开包装后,趁林简没回过神来,直接塞了一颗到他的嘴里。
“唔!”林简愕然地看向他,“……沈恪!”
但嘴里含着糖,这句诘问明显气势不足,更像是带了一点甜味的嗔怒。
“就算只有两个人,过年也不能潦草。”沈恪眼底噙笑,回答了他第一个关于物资采买超标的问题,而后看他两秒,确实没忍住,忽然抬手用指尖戳了一下林简侧脸被棒棒糖球顶出来的那一个圆鼓鼓的小包,问,“……什么味道的,甜不甜?”
“……”林简惊诧于这人的幼稚程度,含着糖愕然盯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僵持片刻,终于还是在他温沉的笑意中败下阵来,默默叹了口气,点点头,口齿含糊地回答:“草莓牛奶……甜。”
然后沈恪就非常不矜持地偏头笑出了声。
家里的阿姨和工人们放假前已经将整幢别墅从里及外地打扫了一遍,但是在年前的某一天上午,两个人还是象征性地给家里做了次大扫除——全屋智能扫拖一体机器人纷纷领命出战,不到两个小时,三层别墅室内纤尘不染。
林简无语地看着窝在影音室沙发里看纪录片的沈恪,在享受“科技改变生活”的同时,也再一次感叹这人这么多年不爱做家务的“甩手掌柜”习气。
由于晚上要带皮蛋散步,所以两个人在书房的练字时间一般就变成了下午。
熟宣铺展开来,沈恪长身立于案前,执笔落墨,运笔走锋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洋洋的姿态,但笔下的字却在时隔多年后,再次惊了林简的眼睛。
飞文染翰,劲骨丰肌。
笔下之功——不练则退,不进则退,不勤则退,这是练字之人都深谙的道理。但对于沈恪这样一个原本常年无休的人来说,这一手好字别说荒废,甚至愈发精进,不难猜想他是如何束身自修省身克己,才能稳住这手上的好功夫的。
如此一来,林简提笔时就难免有些心虚。
尤其是当沈恪笑着说:“这两天不是总嘀咕着要送我生日礼物?别费事了,写幅字,我裱起来,就当做你送的生日贺礼了。”时,林简的心虚简直到达了顶点。
腊月二十九这天,是沈恪的生日,而明天大年三十,则是他三十五岁的第一天。
林简立于案前,握笔踟蹰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商量般同沈恪说:“要不……还是算了,我另外准备礼物,行不行?”
沈恪好整以暇地等他落笔,不徐不疾道:“不用,一幅字足以。”
而林简根本不可能拒绝这个人提出的任何要求。
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落笔,提笔运腕间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两个字没写完,一直站在身边的沈恪就缓步走到了他身后。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熟宣之上,林简笔下的字看似“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实际上起锋走势间的力道却是虚的,一勾一画是浮于纸上,而非力透纸背。
而这一点,当然难逃沈恪的眼睛。
“我……我还是……”林简颓然叹息,方想转头告饶,身后的那道气息陡然逼近,他话音一顿,霎时收住了未竟之言。
身后的人微微俯身.下来,林简整个脊背都被沈恪拢在了怀中,隔着衣衫,林简几乎能感受到他心口处的跳动。
林简无声地咽了下喉咙,被环住的身形僵直,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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