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段时间你还跟踪我。”
“那是我个人行为,我发誓。”谢城竖起四根手指:“就是因为他完全不在乎你的背景了,我才觉得他恋爱脑,我才继续查你的,他完全反对我这么做。”
“真的沈令,他是真的喜欢你。”
“对你背景也完全不在乎,绝对不是我在帮他说话!”
沈令眼神晃了晃,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谢城拿不准他的心思,还想继续解释,手机却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挂断。
“其实现在我都不怀疑你了,”谢城说:“这中间可能就是一点点小误会,老贺也是这么想的,他是打算以后亲自跟你了解清楚,有什么咱们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吧?”
嗡嗡——
他手机又震动起来。
沈令隐约瞥见了来电显示,轻声道:“没事,你接吧。”
谢城犹豫两秒,这才起身去了角落,沈令看到他捂着嘴唇似乎很焦急,但十几秒后就挂断电话过来。
“不好意思啊,”谢城笑笑:“我姐找我了。”
沈令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姐宝男,对姐姐唯命是从。
他摇了摇头,说:“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可是……”谢城面露难色。
“没关系的,”沈令笑笑:“你刚刚的解释我都听进去了。”
“真的?”谢城又惊又喜,“那太好了,那、那要不我先走?实在是我姐的话不能不听……”
沈令轻轻笑着点头:“走吧。”
“诶,好。”谢城松了口气,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过来,“那什么,你们待会儿好好说说。”
他像是不放心一般:“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是有感情的,你俩都快水到渠成了别为这事儿弄出什么误会,咱好好解释清楚就行。”
“我知道的,”沈令面色柔和:“谢谢你。”
“没什么,都是自己人。”
谢城摆摆手,在门口踟躇片刻,终于还是在手机震动又一次的催促下仓促离开。
厚重的金属门咔哒合上。
沈令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偌大的办公室寂静无声,他抱住膝盖,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他仔细回想着谢城的话。
不是不能理解。
贺闻帆这样人,周围环境鱼龙混杂,他对身边的人保持警惕是正常的,他原本也是一个比起外界来说更相信自己判断的人。
沈令这样说服着自己。
谢城说得也没错,他不是故意接近贺闻帆,关于身世背景其实也就是一点小误会,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不会对他们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
甚至事到如今,贺闻帆根本不在意他的背景了,不论他是怎样的,贺闻帆都会喜欢他。
贺闻帆不在乎的。
这一点沈令能感受得到。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令闭上眼,将脸埋进臂弯里,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观的姿势将自己包裹起来。
但为什么心里就是一种隐隐的不畅快呢?
闷闷的堵堵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因为不高兴贺闻帆曾经怀疑过他?
还是气他过去这么久却从未向自己提过这件事?
亦或者是因为生气从贺闻帆到他的朋友全部都瞒着自己,哪怕谢城跟踪他被抓包,都有意将最重要的原因隐瞒不说?
他们似乎觉得毕竟贺闻帆都不在乎了,那沈令也没必要再知道,免得徒增烦扰。
或许之后的某一天,贺闻帆会状似无意地问起他的家庭,那沈令一定不会有任何察觉,并毫无芥蒂地告诉他。
这样便能将一切疑问消弭于一场再平静不过的谈话中。
贺闻帆能够纾解心结,沈令能够永远无忧无虑地蒙在鼓里。
听上去挺两全其美的。
但现在沈令知道了。
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沈令闭着眼,紧紧抱住膝盖,心绪翻涌。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没关系的,贺闻帆一点都不在乎,他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背景是否有问题。
就算现在自己知道了没关系,等贺闻帆回来解释清楚就行。
是啊,说清楚就行,原本也不是很大的误会。
可就是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呢……
沈令眉心紧蹙,他深呼吸着,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发闷的胸口。
忽然他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两眼直视着虚空。
是不在乎,不是不怀疑。
不在乎不代表他没有怀疑。
这才是结症所在。
纷乱思绪中那隐秘的一点被捉住,沈令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逐渐感受到身体的疲惫,大脑却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半晌,他缓缓起身,躁动的心绪彻底平静下来。
离贺闻帆结束会议还有好一会儿。
他将毛毯叠好,倒掉杯里冷却的水,又接了被温水湿润干涩的喉咙。
然后他安静离开了贺闻帆的办公室。
沈令叫了辆出租车回家。
回他自己的家。
车子飞速行驶着,沈令将手肘搭在窗沿,冰凉的玻璃将丝丝凉意透过皮肤传进骨骼。
沈令耐心感受这种刺激心脏的冰冷,垂眸细细思索着什么。
片刻,他眸光一定,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接通的瞬间唇角的笑涡浮现出来:“爷爷。”
听到对面宠溺的应答后,沈令笑着说:“您上次说的,跟贺家合作的事,我考虑好了。我想试一试。”
他顿了顿,又说:“但您能不能先帮我一个忙?”
贺闻帆开完会回来,办公室里没有沈令的身影。
他以为沈令在睡觉,径直走向休息室,令人意外的是,休息室也空无一人。
床铺整整齐齐,被子一丝不苟地叠着,被单上看不出一丝被人躺过的痕迹。窗户紧闭着,空气滞闷燥热,显然沈令完全没有在这里待过。
贺闻帆皱了皱眉,再次回到办公室里,他给沈令的毛毯被好好叠起来放在沙发一角,除此之外毫无痕迹。
空气中就连沈令存在过的气息都淡了。
贺闻帆立刻给沈令打电话,却只听见一片忙音。
他眸光深深沉了下去,心里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手机屏闪了闪,谢城发来一条消息。
贺闻帆点开扫了眼,瞳孔瞬间紧锁,勉强维持的气定神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骤然僵硬的脊背。
[沈令知道你查过他了,他看到你书架里那张纸了。]
纸?
什么纸?
贺闻帆手指发颤,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他快步走到书架前,目光在上面逡巡着,然后他缓缓伸出手,指向了其中一本。
他曾经查过沈令的那张单子,赫然夹在其间。
贺闻帆视线都花了一瞬。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处理掉了吗?
贺闻帆像被钉在了原地,他视线死死盯在这张纸上,手指将硬挺的纸张按出深深的褶皱。
下一秒,他夺门而出。
他径直赶去漉水苑,可沈令不在家里。他甚至完全没有回来过,没带走任何一件衣服或者一样物品。
贺闻帆撑住膝盖喘气,明明只跑了几步,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鸣雪斋的员工和沈令的同学打电话,期盼能够得到沈令的消息。
只是他们都十分茫然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贺闻帆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与沈令的有关的人全都联系了一遍,甚至不惜命令袁格去调查沈令的下落。
但却一无所获。
他怔住了,罕见地感到手足无措。
“老板?”电话对面,袁格还在等着他的吩咐。
贺闻帆握着手机,深深呼吸着,瞳孔漆黑冰冷。
“继续查。”
可整整一个下午过去,袁格却铩羽而归,他根本查不到任何踪迹。
沈令就像真的人间蒸发似的,一丝线索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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