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帆一般习惯有事说事,像这样一张嘴就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怕是心情真的不太好。
谢城心尖抖了抖,小心把花瓶放回架子上,用衣袖擦干净,一步一挪地走过来,尴尬地笑笑:“哈哈,你还是这么幽默。”
贺闻帆坐在琴凳上,手肘支着琴架,毫无幽默细胞:“解释吧,两分钟够不够?”
像在等职员汇报工作,虽然是问句,却明晃晃告诉你只有两分钟的时间。
“不是老贺你要相信我,我一开始真不准备查了来着,那天我去你家找你,你不是说你自个儿有打算吗,那时候我就没别的想法了,我都——”
“一分三十秒。”
“不是卧槽你来真的?”谢城睁大眼睛,语速瞬间加快:“你你你这定的什么时,不准吧,我才说几个字,这样谁说得完卧槽——”
贺闻帆叹了口气,不想再听他废话:“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搞小动作。”
谢城一顿,甩了甩胳膊:“哎呀我真的,我当时真的没想了!但你知道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
他抽了张椅子在贺闻帆面前坐下,“就我去找你那天,我走刚走没多久,他是不是也来找你了?”
贺闻帆皱眉:“所以?”
“他是从一辆豪车上下来的!”谢城一脸严肃:“咱俩之前什么都查不到,就知道他是一普通大学生,普通大学生能坐这么好的车?”
贺闻帆神情淡淡:“然后呢?”
谢城一直紧紧盯着贺闻帆的脸,却发现他表情竟然毫无变化,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刺激。
“这你都不怀疑?”谢城难以置信,“行吧,你不怀疑但我怀疑了。”
“这就是你跟踪他的理由?”贺闻帆眉眼下压:“你知道这犯法吗?”
谢城睁大眼睛:“不是这怎么就犯法了……我没拍照,我也没窃听,也没跟到什么隐私场所啊,我就只是大庭广众观察一下,观察……”
贺闻帆不可置信地一挑眉:“所以你觉得这样就没问题了?”
谢城一愣:“不是不是,我当然不是我这个做法是对的,但我还不是不放心吗。我就这么大庭广众地跟了两天,都又看到他上了辆豪车!”
“谢城。”
“你听我说完,”谢城急切道:“那车子我一查,好家伙,车主我认识啊,就一二世祖,上个月飙车还报废一辆兰博基尼,比我还不学无术。”
贺闻帆轻笑:“你也知道自己不学无术?”
“我当然知道啊,”谢城“呸”了一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还是觉得他没问题吗?”
贺闻帆定定地看着谢城。
他知道谢城说得没错,对于曾经的贺闻帆,这种情况下,他会立刻远离沈令,远离一切看起来麻烦不好处理的关系。
谢城用以前的标准来对标现在,当然会觉得贺闻帆恋爱脑到不可理喻。
甚至有时,贺闻帆自己也这么觉得。
但仔细一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可是沈令。
虽然谢城可能永远不会明白。
但那是沈令。
贺闻帆叹了口气,不欲多做解释:“没有下一次了。”
谢城不解:“你到底怎么……”
“我希望你明白,谢城,”贺闻帆打断:“不管怎么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或者说是我和沈令两个人事,我会自己解决。”
“可你以前……”
“以前是以前,”贺闻帆一叹:“你疑心重,很大程度有被我以前的态度影响的原因,所以我不为难你。”
他顿了下:“但这不是我一再容忍你搞小动作的理由,尤其是在我提醒你之后,懂吗?”
谢城愣愣地坐着,胸膛紧张地起伏:“我……”
“还有,”贺闻帆俯下身,手掌掐在谢城肩膀上:“沈令心脏不好,如果你再敢用乱七八糟的事吓他,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亲自过来了,你知道的吧?”
他眉毛压得低低的,显得眼珠黑沉无光,面容轮廓凌厉冷峻,即便用冷静的语气说话,也让谢城感到浓重的威压。
贺闻帆看上去没用什么力气,谢城肩膀却被压得生疼。
无法忽视的疼痛让谢城心下一惊,他知道贺闻帆是真的认真了。
他抖了一下,除了答应下来,怂得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贺闻帆离开曦山别院好久,谢城都腿软得爬不起来。
谢汀来琴房看他,只一眼就嫌弃地别开视线:“你能不能稍微别这么怂呢?”
谢城一看到亲姐,嗷呜一声扑过来:“呜呜呜姐!姓贺的他、他威胁我!他见色忘友重色轻友!”
谢汀眼疾手快躲开,抚着裙摆在琴凳上坐下:“合着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
“我都是为他好啊,那个沈令,他来历就是很有问题啊。”谢城强调。
“也不见得,”谢汀轻描淡写:“郁季不就不觉得吗?”
“姓郁的懂什么,他一天天的写小说,最乐得见的就是这种风花雪月,他巴不得多看点热闹呢。”谢城说:“那咱们不就得好好替他把关吗,不然真被骗得倾家荡产都不知道!”
谢汀看着他,发现老弟真是认真的时候,忍不住笑出来:“你真觉得贺闻帆会被骗?”
谢城一哂:“以前不会,现在难说。”
“……你怎么就这么轴呢。”谢汀叹了口气:“这样吧,退一万步,就算小贺他对象真有问题,然后呢?你还要做什么?”
“我……”谢城一顿:“我没想过,老贺自己会解决吧。”
谢汀笑了:“你也知道是他自己的事啊?你当他是朋友觉得自己是在为他着想,他明白,所以没为难你。”她说:“但我们做朋友,只能建议,却不能帮对方做决定,更不能越俎代庖横插一脚,很难理解吗?”
谢城点头:“这个我懂,可是……”
“而且先不说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就算最差的情况,人家确实另有所图,图什么呢?钱,权,名利?”谢汀挑眉:“贺闻帆会吝啬这点吗?”
谢城瞳孔动了动。
谢汀又说:“他根本不在乎的,你信不信如果人家说想要,他恨不得献宝似的送上去。如果钱能买到那个人一直留在他身边,反倒好办了。”
谢城皱眉,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唉哟我天……”谢汀扶额,“就是因为买不到,他才急啊,他才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人吓跑了啊。这么简单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贺闻帆正愁追不到人呢,你倒好,上赶着把人赶跑,他不削你削谁啊?”
谢城缓缓睁大眼:“卧槽?”
他竟然觉得谢汀说得非常有道理。
确实,他的一切做法都建立在贺闻帆色令智昏被美色蒙蔽的情况下,觉得自己势必要为哥们儿的感情生活扫清障碍,不能让他被蒙骗。
可万一人贺闻帆就是自个儿乐意呢?
他什么都知道,也不关心不在乎,有自己的节奏和解决办法。
那他再搞那些小动作,不就是往贺闻帆枪口上撞吗?自以为是帮忙,其实是在搞破坏。
谢城目光呆滞,一连说了无数声“卧槽”。
谢汀叹息:“小贺也快三十了,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个对象,要是让你给搅黄了,他要宰了你,你觉得我护得住吗?”
谢城永远对老姐的话深信不疑,身上一抖,货真价实被唬住了,哆哆嗦嗦道:“我、我把他喜事搅黄了?!”
谢汀故作忧愁:“谁知道呢?”
谢城大惊:“那我该怎么办?姐,姐你要救我啊!”
“我有什么办法,”谢汀忍住笑一脸沉重,悠悠下楼:“又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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