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搂着半坐起来,完全脱力地靠在那人胸膛上,止不住地发抖又出汗,黏腻的触觉让他深深皱起眉。
“还醒着吗?”贺闻帆在他耳边问。
沈令恍惚了一下,甚至觉得这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有些空旷和难以分辨。
他大脑缓慢地运转着,好几秒才点了点头,张嘴想说话,就发现自己喘息沉重。
他感到贺闻帆动作极其迅速地用毯子裹在他身上,然后将他抱出了帐篷。
“没事,”贺闻帆拍着他的背:“发烧了,我们去趟医院。”
哦,原来是发烧。
沈令终于对自己状况有所了解。
他眼珠转了转,觉得很累很困,没撑住又歪在贺闻帆怀里睡了过去。
贺闻帆对沈令会生病这件事几乎没有感到意外。
晚上他就觉得沈令状态不对。
倒不是说看上去虚弱得不行了,只是相对起往常来说有些反常,包括那突然小到只有一丁点的食量。
他承认主动要求和沈令一起睡觉,是不可避免的有一点私心。
但说是因为担心沈令身体,这点也不全是借口。
事实上,沈令确实生病了。
熄灯后贺闻帆没睡得太熟。
这顶小帐篷沈令一个人住或许刚好合适,但再加上贺闻帆就显得过于拥挤。
贺闻帆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失眠到半夜,枕头被单全是沈令气息,经久不散地萦绕在鼻尖,让他越躺越精神。
深夜里,沈令难受地哼哼了一声,只是一声很微弱的、无意识的呻||吟,落在安静的夜空都显得格外轻微。
贺闻帆却猛地睁开眼。
手背触及沈令的额头,感受到烫手的体温时,贺闻帆完全反应了过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开灯后看到沈令糟糕的脸色时,他还是慌了一瞬。
他用最快的速度带沈令去医院,下楼时沈令靠在他怀里失去了动静,他只感到沈令搭在肩头的脑袋轻轻一沉,随后便没了半点生机。
他唤了好几声,沈令都没应。
贺闻帆在那一刻彻底惊慌起来。
沈令昏昏沉沉醒过来时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
周围光怪陆离,灯光时明时暗,眼前的场景飞速倒退,拉出模糊的残影。
他眨了眨眼,看到玻璃窗上的水珠哗啦一下划成一道长长的水痕,座椅轻微颠簸着,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车上。
深夜道路空旷,足够他们畅通无阻地穿行期间。
贺闻帆把着方向盘,看到沈令睁眼的瞬间,高悬的心稍稍落回嗓子眼:“沈令,还好吗,现在什么感觉?”
沈令头很晕,费了好些功夫才弄懂贺闻帆的问题。
“没事……咳咳!”他嗓子嘶哑得厉害,刚一开口就牵出一阵咳嗽,逼得他不得不抬手按住胸口,安抚紊乱的心跳。
“好好好不说了,”贺闻帆声线发紧,“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沈令能感觉到车速又快了些,他摇摇头,费力吞咽两下,“不用这么快,发烧而已……”
贺闻帆攥着方向盘,眉心紧紧锁着,但扯出一个沉稳的笑,轻声安抚沈令:“嗯,我们去医院输液退烧就会好,不会有事的。”
他顿了顿,重复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沈令还想说什么,胸口却一阵紧缩,逼得他把话咽进嗓子里。
后背很痛,牵连着肩胛和胸腔也痛,心脏紊乱地跳着,好像在冲破肋骨撞击后背的淤青。
沈令闷哼一声。
他紧紧咬住嘴唇弓起腰,无力地将头靠在车窗上,但冰凉坚硬的触感也没能让他的意识更清醒些。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又不得而知。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
睡得全身酸痛。
直到模糊的人声将他从深黑的旋涡中打捞起,刺眼的光芒透过薄薄的眼皮传进来,有人从他脸上撤走了什么东西,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顺着血液走遍全身。
沈令难耐地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几位年轻的护士,病房里光线充沛明亮,床头插着几只娇艳欲滴的百合。
贺闻帆正和医生交谈着什么,看到他醒了,蓦地露出极为欣喜的神色。
医生也笑了笑,说:“哟,醒了啊?”
他俯下身,亲切地询问:“现在身上什么感觉?有没有不舒服?”
沈令大脑还在宕机中,反应几秒后机械地摇摇头,他动了动手脚,没什么感觉。
“还行……”他张了张嘴,声音虽然依旧嘶哑,但至少不再灼烧着让他咳嗽不止了。
沈令抿了抿嘴:“但是没力气,嗯……有点晕。”
“没事啊孩子,不用担心,”医生笑着说:“刚退烧不舒服是正常的,你现在各项体征都平稳,氧气罩也撤下来了,后面歇一会儿饿的话可以吃点流食。”
沈令眨眨眼,乖巧点头:“谢谢医生。”
医生便拍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他转而交代贺闻帆:“病人体质弱,高烧对身体还是有些影响,等出院了记住别劳心劳力,别干重体力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贺闻帆点头应下,将医生送了出去。
几分钟后他折返回来,喂沈令喝了点温水,在他身边坐下,长长抒了口气。
几口温水下肚,干燥的喉咙总算舒缓了些,沈令清了清嗓子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贺闻帆看一眼手机:“第二天下午四点了。”
沈令睁大眼:“我睡了这么久?”
贺闻帆没说话,沈令似乎觉得他太阳穴抽了抽。
“怎……么了吗?”沈令试探问。
“已经算醒得快了。”
片刻后,贺闻帆沉沉道:“高烧引起的心律失常,很危险的,沈令。”
沈令噤声。
贺闻帆端坐着,脊背笔直,五指合拢,以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描述着沈令的病情。
沈令抿抿唇,“还好吧……”
他没说他已经习惯了。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沈令这颗心脏看起来总好像下一秒就不行了,其实坚强得难以想象。
“不太好。”贺闻帆沉着脸给他掖了掖被角。
他脸色不好,动作和语气却非常轻柔,像是气得不行又生怕吓着沈令一般不敢表露出来。
“饿不饿?”他问。
沈令摇头。
虽然接近一天没吃东西了,但沈令不太能感觉到饿,对食物提不起半点欲望,胃口差得过分。
“好,我让人炖了鸡汤。”
沈令:“……可我不太想吃诶。”
“大概还有几分钟到,再忍一下。”
贺闻帆自顾自说道,执着地单方面认为沈令饿得快要死掉了
沈令:“…………”
完了,他好像真给贺闻帆留下阴影了,这人现在脑子不正常。
最终沈令还是在贺闻帆的威逼利诱下和掉了半碗鸡汤。
他在医院又观察了一天,确定心脏没事只是感冒未愈后,获得了出院资格。
回去后,他被贺闻帆勒令关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连杜淼淼约他出去玩都被贺闻帆婉拒了。
不过沈令确实也不太想动弹。
天渐渐热了,出门就出一身汗,沈令感冒一直断断续续地咳,有时候咳久了还胸闷气短。
他精力也不行,有天晚上跟贺闻帆去了趟超市买吃的,回来之后就全身无力昏昏欲睡。
厨房里阿姨还在煲汤,丝丝缕缕的香气飘出来。
看到贺闻帆端着汤碗出来,沈令就深深叹了口气。
这几天他几乎快要把鸡鸭鱼肉飞禽走兽炖的汤吃了个遍,导致他现在一看到汤碗就心累。
贺闻帆在他面前坐下,用勺子搅着放凉,沈令看了眼,竟然是猪蹄汤。
他欲言又止:“这么天天煲汤,真的不会补得太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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