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陪妈妈买礼物,想说问一下你,之前气球里的便签条看了吗,我现在就可以准备呀。”
便签条……
当然看了。
甚至那张小小的纸条,现在就在贺闻帆手边,安安静静躺在黑色木质桌面上。
“嗯,看了。”
“是什么是什么?”沈令仿佛比他还要激动,好奇地连声问。
贺闻帆拿起纸条,读了出来:“心愿卡。”
“——幸运的孩子啊,会有天使替你实现暗藏心底的期盼,不要退避,说出你的愿望吧。”
字迹清隽,内容却实在幼稚。
不过虽然幼稚,却确是许多年前,贺闻帆难得有过童真岁月时,渴望收到的礼物。
“咳咳,”沈令像被呛到了,小声说:“后面就不用读出来了,自己看看就行了嘛……”
贺闻帆勾起嘴角。
觉得沈令真的非常容易不好意思。
“我可以许愿吗?”他问。
沈令清了清嗓子:“当然可以呀。”
俨然已经摆出一副小天使的样子,试图帮弱小的人类实现心中所求。
“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
贺闻帆点点额角。
这个他一时半会儿倒想不出来。
他活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过求而不得的东西,也没有一定想要得到什么。
但他却又能感觉到自己心里隐隐有某种企盼。
这种企盼虚无缥缈,像镜中花水中月,能窥见其轮廓,却无法从细枝末梢中流露出的一点点痕迹感受到实质,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贺闻帆仔细思索着,也没能抓住其中关窍。
沈令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大概能明白贺闻帆的感受。
他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的,我不是要你一定现在告诉我,你可以慢慢想,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尽量实现。”
贺闻帆笑起来,逐渐沉溺于陪沈令玩天使和凡人的游戏,他想了想问:“那这个有时间限制吗?”
沈令还没想到这里。
他琢磨片刻,原本决定大方地不设时限,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时限还是得有一点,”他说:“就一年吧,明年还会过生日,还有新的呀。”
他不知不觉划了套把自己装进去,真像他说的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帮凡人实现心愿,小天使法力会耗尽的。
贺闻帆没忍住捂着眼睛笑,“好,我会认真思考的,谢谢天使。”
天使得到凡人的崇拜,有点膨胀,嘿嘿一笑:“不客气哟~”
俞灵选好礼物付完钱,转身就看到自己儿子捧着手机笑得脸颊红红的,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她有点惊诧:“宝宝,走了哦。”
沈令听到,冲电话那边又说了两句,很快挂断,看上去虽然聊得开心,但似乎也没有太多留恋。
俞灵一时摸不准了。
她揽着沈令的肩膀往外走,“宝宝刚刚在跟谁讲电话呀?”
沈令想帮妈妈提购物袋,但俞灵挡得更快没让他碰:“这个重。”
沈令只好收手,摸摸脸,说:“就是之前送我去医院的那位。”
“是吗?”
“嗯嗯,”沈令点头:“我之前不是说要谢谢他吗,他也是茶舍的客人,前段时间他生日,我就借店庆为他庆祝了一下,生日礼物同时也是谢礼,刚才就在说这个呢。”
俞灵了然:“这样啊。”
看来沈令确实有在认真的生活社交,俞灵露出欣慰的目光:“看来那位先生人很不错?”
沈令没有否认,“他确实挺好的。”
俞灵很欣慰,但想到沈令刚才讲电话的模样,不由地有些若有所思。
“妈妈我们去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沈令摸着肚子说。
俞灵回过神,亲昵地揉揉沈令的头发:“好呀,宝贝想吃什么?”
挂断电话后,贺闻帆也没了看文件的心思。
他洗了把脸,去卧室睡午觉。
墙上挂钟滴滴答答地走,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声音,挑动着人的精神。
贺闻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真的睡着。
迷迷糊糊间,客厅里发出几声响动,像有人拿了什么东西进来。
脚步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很轻微,物体摩擦的声响也清晰而真实。
他睁开眼,透过虚掩的卧室门往外看,没有人。
一种强烈的直觉催使他下床查看。
贺闻帆推开卧室门,缓慢而小心地往客厅走,越靠近心跳就愈加急促。
置物架隔开走廊与客厅,贺闻帆透过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装饰品,隐约看到后面多了样东西。
他加快脚步绕过置物架,一个巨大的纸箱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同于日常装卸用的粗糙纸箱,眼前这个有浅黄色的外壳,触手光滑柔软,比起说是纸箱,更像是某种皮质。
箱子用红色丝带系着大大的蝴蝶结,安静立于客厅的羊绒地毯上,像一块软嫩的豆腐。
贺闻帆摸不着头脑。
放在平时家里出现如此诡异的场景,他绝不会主动碰这个箱子,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
但今天很奇怪,手不听使唤。
贺闻帆相当自然地,拆开了顶上的蝴蝶结,丝带柔顺滑落。
他又轻轻地揭开盖子,纸箱摸起来竟然像水一样柔软。
而眼前的的事物让他惊慌地扔掉盖子后退半步。
这是贺闻帆极致震惊时才会出现的动作。
盒子里的人是沈令。
沈令居然出现在他家里,还坐在一个礼物盒子里!
怎么可能会这样?
贺闻帆头晕目眩。
沈令却慢慢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和黑色长裤,肩脊瘦弱的骨骼撑着单薄的面料。
领口扣子解开两颗,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赫然也用红丝带系成了蝴蝶结。
这一幕清晰地映在贺闻帆眼底,他甚至能看到红丝带下,沈令脆弱的皮肤里暗藏的青色血管。
贺闻帆竭力稳住身形:“沈令……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令歪了歪头,“我来给你送礼物呀。”
“什么礼物?”
沈令不说话,笑着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丝带,意味不言而喻。
他皮肤太薄了,就这么轻轻地拉动丝带,脖颈处仿佛都留下了一道红痕。
贺闻帆大脑开始充血。
“我不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想要什么吗?”
“你说过了。”
“我什么时候?”
贺闻帆懵然不知,他不是半小时前才和沈令通过电话吗?
那时候他都还不清楚自己渴望什么。
“我没有。”他说。
“你有哦。”
沈令轻声说,他明明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却像是覆在贺闻帆耳畔说话似的,吐息轻飘飘地挠着耳廓。
贺闻帆深深喘着气,努力克制情绪:“我怎么跟你说的?”
沈令眨了眨眼,而后轻轻抿着嘴唇笑起来。
他这样笑的时候,睫毛会有很轻的颤动,眼眸映在光影里,像水流一样轻盈柔缓。
贺闻帆见过很多次。
但无论再熟悉,沈令每每对他这样笑,贺闻帆依然会暗暗生出惊叹。
沈令轻轻勾一勾手指。
他就丢了魂似的靠近。
沈令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变得清晰了。
贺闻帆近距离地看着他,沈令眼神一如既往的明澈干净,皮肤白皙得纤尘不染。
他伸出手,第一根指尖轻轻抵上贺闻帆的左胸膛,正对心脏的位置。
而后整只手掌覆盖上来,带着微凉的体温。
他轻盈地笑着:“我从这里听到的。”
霎时间贺闻帆耳畔轰鸣。
像有狂风席卷,又或者是大厦倾倒,带起一片喧嚣烟尘。
贺闻帆心脏剧烈跳动到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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