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撞地球(33)

　　“你歇着吧，”季青临死死地抱住电脑，类似护着碗里骨头的大狗，“跟两个词汇量不大的男演员较什么劲呢。”

　　林孟商悻悻然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自己已然放弃写指导性意见的念头。季青临把电脑放到自己那头的床头柜上，装傻充愣地坐在床上不挪窝，仿佛自己已经安家于此。林孟商倒也没有踹他下去，只是好笑地问他：“你把电脑拿走了，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干点正常的娱乐活动吧，”季青临擦了擦观影时因为紧张冒出的汗珠，“你家里没有扑克或者桌游什么的？”

　　“没有。”

　　“啥都没有？”季青临问他，“那平常朋友来的时候你们干什么？”

　　林孟商刚要回答，季青临抢在他之前说：“国际象棋？”

　　“……纯聊天不行吗？”

　　季青临默认他们的聊天内容也是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转了转眼珠，打开手机在应用商店里搜索：“那我们来真心话大冒险好了。”

　　林孟商并没有反对，看着对方搜出了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APP，很好奇地凑过来盯着屏幕：“我还没玩过这个游戏。”

　　季青临手指的颤抖显示出他对此事的震惊程度：“你没玩过真心话大冒险？”

　　“我的朋友们不大放得开，也比较注重个人隐私。”

　　“哦？”季青临乐呵呵地下载了软件，“意思就是你现在可以跟我交流个人隐私了？”

　　“你还真是擅长挖掘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季青临慷慨地接纳了这个评价，然后点开APP。上面有“转盘”“色子”“炸弹”三种模式，真心话题库也可以自行添加。季青临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然后林孟商选了转盘。

　　“游戏开始了啊，”季青临用类似益智节目主持人的开场语调说，“你先来。”

　　林孟商点了下按键，转盘上的指针摇摆了一阵，最后停在了真心话上。

　　“说说自己做过的最囧的事，”季青临看了看题目，咋舌道，“这我可太好奇了，你能干出什么囧事？”

　　林孟商抱着胳膊沉思了片刻，出乎意料地坦率：“倒也不是没有。”

　　季青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林孟商觉得拍一拍对方的后脑勺，眼睛里能掉出一堆星星。

　　“说起来还挺尴尬的，”林孟商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喉咙的不适还有些沙哑，“小时候和爸妈一起住在单位的公寓里，因为房子在一楼，所以前面有个小院子。院子周围有一圈土墙，也就不到一米高，上面摆了几盆仙人掌……”

　　季青临忽然瞪大了眼睛。

　　“你认识冯诺一吧，他在上完兴趣班之后经常跑来找我玩，他老喜欢拉我跳到土墙上，然后像走平衡木一样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林孟商说着说着难得露出尴尬的神色，“我怎么说呢，平衡能力不太好，有一次不小心往后跌了一跤……”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仙人掌上？”季青临忽然大笑起来，因为后仰的幅度太大，后脑勺猛地磕到了床板上，“咚”的一声惊心动魄的，林孟商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他从小到大记忆力差的原因了。

　　林孟商无奈中带着一丝恼怒地看着他：“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

　　“不是，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季青临的笑声虽然止住了，但笑意的余韵还停留在弯起的眼睛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什么？”

　　“之后我家就再也不在花园里放仙人掌了，”季青临带着怅然的神色说，“当时拔刺可是拔了好几个小时。我还想要是喝水下去，会不会像个浇花的喷壶一样从后面漏出来。”

　　“你以为是猫和老鼠呢？”

　　季青临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语调感叹道：“两个都被仙人掌亲吻过的人碰在一起，这是多难得的缘分啊？”

　　“虽然从概率上来说确实是个奇迹，但我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高兴的，”林孟商说，“你要是敢外传……”

　　“明白。”季青临用手刀在脖子上恶狠狠地一划。

　　林孟商把手机交还给他，季青临点了开始，看着转盘在屏幕上晃来晃去。

　　“大冒险，”他点开了具体内容，高声朗读，“向在座的一位表白三分钟……这也太容易了吧！”

　　“能换一个吗？”

　　“游戏规则是很神圣的。”

　　“那你说一句就行了，”林孟商缓缓地深呼吸，好像调整体内的血氧平衡可以抵御鸡皮疙瘩暴起，“好了，你说吧。”

　　季青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张口就来：“上帝发明了光……”

　　“你什么时候变成有神论者了？”

　　季青临用眼神示意他暂停吐槽，然后声情并茂地说：“上帝发明了光，就是为了让它穿透窗户，照亮你的眼睛。”

　　林孟商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一时没有理解这句话，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季青临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林孟商好容易止住笑容，带着探寻的目光看着他：“什么怎么了？”

　　“你看上去挺高兴的，”季青临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林孟商在他的手背贴上来的那一刻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做了个避让的动作，但随即安静下来，也许是因为对方微凉的体温让人感到舒服。

　　“也许吧，”林孟商说，“我突然觉得，这些话虽然土了一点，但还挺有意思的。”

　　季青临露出了惶恐的神情，用手捂住心脏：“你突然这么友善，我有点不习惯。”

　　“我之前对你恶意很大吗？”

　　“那倒不是，”季青临把手放了下来，“就是特别友好，友好地有点冷淡。”

　　“因为我们之前不是很熟，”林孟商说，“我很容易让人觉得冷淡，所以我朋友不多。”

　　“怎么能这么说呢，”季青临很真情实感地向对方保证，“我觉得你人很好，我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你也没把我踹出去。”

　　林孟商的表情仍然淡淡的，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嘴角弯起隐约的弧度。他重新开始了游戏，指针再一次停在了“真心话”上。

　　“说出你对在场某个人的真实看法。”林孟商对着这个要求沉思了许久，身旁的人开始有点心惊胆战了。

　　“你来吧，”季青临带着近乎于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说，“我经受得住。”

　　林孟商向他投来一个“至于吗”的眼神，不自觉地把语气放柔和了一点：“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个人脑子有病。”

　　对方带着受伤的语气大叫：“这么直接的吗？！”

　　林孟商笑了笑，没理会对方幽怨的眼神。“后来觉得，虽然有时候理解不了你的脑回路，但你一直很真诚，也很懂得为别人着想，渐渐地觉得你其实挺可爱的。”

　　要换了别人，季青临会为了那个“可爱”的评价跟对方决一死战，但现在他喜滋滋地照单全收：“是吗？”

　　林孟商用眼神示意他别傻乐了赶紧看手机屏幕：“到你了。”

　　“就这样就完了啊。”孩子被夸到一半有些不满。

　　“等我想起来新的再说。”

　　季青临满脸遗憾开启了转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错过了什么千年一遇的宇宙奇观。然而这愁苦的表情停止于大冒险要求跳出来的一刹那：抱住身边的人，直到下一轮游戏结束。

　　“等会儿，”林孟商看着他，“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可以操控游戏，目前为止的结果对你也太有利了。”

　　“冤枉啊，”季青临委屈地高声辩解，“我一个俄罗斯方块都只玩简单模式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在游戏软件里作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