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志钊咽了咽口水,十分艰难地起身,心想合同上没说要当姆妈啊。有事说事,不要撒娇嘛。
白亚婕恰好走到门口,伸手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方焕立刻凑了近些,眼巴巴地望着覃志钊:“快点嘛。”他期待又央求道。
“波爷。”覃志钊当机立断。
一瞬间,方焕的脸涨得比荔枝皮还要红,如果果核没有吐,他恨不得‘突’一下吐到覃志钊脸上,丢人——丢死人,真像把覃志钊吊起来毒打一顿。
中文老师教:玉不琢不成器。
后一句是什么方焕不记得,有个意思跟覃志钊差不多——朽木疙瘩!
白亚婕推开门,以为覃志钊管方焕练琴,俩人吵了一架,又见桌上一堆荔枝皮,遂看向覃志钊:“你不要总顺着他的意,”说着,她朝方焕走去,将儿子推到钢琴前坐着:“练琴。”
覃志钊终于得了空隙出去。
可是等他下了楼,一阵重低音的琴音传来,叮铃咚咚,愤怒之意简直跃然而出。
覃志钊对天发誓,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份工作,以前方焕不像现在阴晴不定。之前他放着好好儿的查理不要,非要自己当差,现在顺着他的意,又不敢轻易冒犯他。
你死定了,方焕愤懑地弹奏钢琴。
反正覃志钊是方焕的贴身保镖,除非是家人必须参与的场合,其他活动都可由覃志钊陪伴。很快,机会就来了,学校里有棒球比赛,也不是什么重量级比赛,班与班之间的友谊赛。
方焕之前借口身体原因,总是推脱不去。
他的确不能剧烈运动,但护卫员的位置对他来说刚刚好。
一是少年们的力度不至于过大,二来他其实也喜欢凑热闹,就是懒。练习正式开始时,覃志钊才找到橄榄球球场,是块长方形草地。他坐在不远处的观众排椅上,天高云阔,球场是清一色的少年人,个个充满活力又纤瘦,唯有一个小胖子好像是后卫。
方焕在哪里他并不知,主要是方焕没告诉他,再来,少年们都头戴防护头盔,身穿护具,只以蓝色和橘色队服做以区分。覃志钊数了一下,每队大概十五个人,也就是30个祖宗。
方焕在覃志钊心里算一个祖宗,30个祖宗一起玩就比较有意思了。
开球以后,人群逐渐散开,覃志钊对橄榄球不太了解,瞧了半天才知道将球踢进球门柱之间会得分。为了看清场地,他特意走到离球场很近的边缘位置,这才看到草坪上画了很多线,线中间依次写着10到50的数字。
新一轮抢球开始,有个少年攻球特别厉害,他的队友同样极其配合,传球——掩护——再传球,每传一次,场上都要沸腾一声,蓝衣少年球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奔去。在追逐过程中,不断有人扑上去,整个画面看起来紧张又危险,因为真的有人不惜摔倒也要拦住。
但这颗球始终紧紧地被抱在怀里,护球的人看起来个子适中,很瘦,他倒也没有奔跑得很快,只是动作十分灵活,每次都能顺利逃脱围剿。现场光裁判就有七个,只有一个裁判穿得与其他不同,覃志钊猜他一定是主裁判。
中场休息时,方焕拆下头盔,覃志钊这才辨认出他,记住他是蓝队‘12’号球员。
12号……
覃志钊仔细回忆着,不太确定刚才护球的那个人是不是12号。
有人在喝水,也有人去了洗手间,待球员们再次集齐时,已经全部穿戴好护具。
这次覃志钊观赛更多了针对性,目光始终围绕着12号,但下半场12号像是体力不支一样,中途贯穿全场奔跑时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倒,覃志钊下意识地跟上去,心揪成一团,大声朝裁判喊:“stop!stop!”
这里是国际中学,紧急时刻,英文比中文更有用。
但显然裁判没当回事,摔倒的球员很快又爬起来,像瞬间原地复活一样,继续在球场上奔跑。就这样,覃志钊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随着这些少年起伏不定。
最后哪一队赢了他都没留意。
比赛一结束,他直接朝场内奔去,先是摘下12号的头盔,连他的脸都没来得及看,按着他的肩膀,又轻拍他的背脊,好像在确认他是否受伤。
12号显然不买账,“起开!”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覃志钊觉得很奇怪,再一抬头,12号是一个陌生的男孩面孔。
再环视四周,每张脸都很陌生,红扑扑的,带着刚刚运动完的潮红,十几个人围成一圈,将覃志钊彻底困住。也许是太阳过于耀眼,覃志钊很懵,他需要现在、立刻、马上找到方焕,确认他安然无恙。奈何每个少年都身量差不多,瘦瘦的,很青涩,他们围成一群的样子,让覃志钊产生某种密集恐惧症,好像有30个方焕围绕在他周围。
他试着走上前,少年人围上,开始起哄,就是不准他走。
“看球——”
不远处扬起一阵嗓音,干净、明亮,很快,一个棕褐色椭圆物划空而来,少年们反应很快,直接侧身躲开,人群顿时豁开一个口子,那个橄榄球准确无误地投向覃志钊。
很轻的‘嘭’声响在空气,覃志钊握住了那枚橄榄球。
好了,现在覃志钊彻底冷静下来——方焕显然这群人里的头儿。他竟然悄悄换了13号队服,难怪认错人。
他自己闹覃志钊嫌不够,现在还搬来虾兵蟹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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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开始申请榜单!
第14章 你闭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覃志钊很识时务,慢慢地举手以示投降,这群孩子才肯罢休。
友谊赛散了后,覃志钊说送完方焕回家,他就准备下班了。
方焕却不肯:“我不想回家。”
“我是真有点事。”覃志钊将车子停在路边,单手撑着方向盘,回过头看向方焕,语气慢下来:“我弟弟的事。”
“你还有弟弟?”方焕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满脸雀跃,凑上前问:“反正今天放学早,我想去你家玩一玩,等下你再把我送回家。”
看得出来,覃志钊有点犹豫。
方焕继续说:“不耽误你家里的事,我会跟瞿伯说的,今天晚点回去。”
“那行。”覃志钊同意了。
车子提速往前,先是驶离中环,还走了一段海底隧道,最终七拐八拐停在一栋旧楼面前。方焕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体验过什么叫拥挤。这里的楼间距极近,楼与楼之间还挂了彩旗,拉成一条条长线,小小的红布上面印着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迎着晚风轻轻飘荡。
街边有连锁快餐店,价格倒是真便宜,10元竟然可以买到一份肠粉,日式拉面也便宜到不像话。暑气未消,旁边卖泳衣的店铺门口放了一个排架,上面挂满各种样式的沙滩鞋。麦当劳在这条街上开了间迷你店铺,只卖冰淇淋,微笑着递甜筒给顾客的是个女孩,扎着马尾,像是大学生出来兼职。
夜幕降临,小街热闹起来。
偶有飞奔而过的孩子,尖叫着嬉闹着,再‘吧唧’一脚踩到水洼里,溅了方焕一裤子水。方焕额前的短发汗湿过,但经车里冷气一吹,发梢微微发硬。他还穿着队服,宽大的藏蓝色T恤,黑色宽松五分裤,他心口印着国际中学的校徽,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他用一张从来没有被世界欺负的脸庞,看着四周,哪怕车子停在很远的地方,但只他站在这里,仍显得跟周围格格不入。
覃志钊显然也察觉到了,停下脚步:“我家在七楼。”他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斟酌措辞,但又觉得把方焕一个人扔在街上太危险,但也不太好意思邀请他上去,他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
方焕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说:“我想喝水,热水。”
这句话恰如其分地给覃志钊解了围,他便做了个邀请手势:“走吧。”
就这样,方焕跟着覃志钊进了那栋楼——
原来有些楼房过道真的挤得不像话,仿佛是个单人过道,有邻居下楼,都得稍稍侧身让对方先过去。楼道里倒是充满居住痕迹,每层楼都有牛奶箱,偶有报纸还斜插在报箱内,估计是哪位上了年纪的人忘了取。空气里有浓郁的檀木香,寻着味道看过去,是谁家的关公像刚上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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