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面非常寒冷,储存室里又很潮湿, 时间缩进沈时年怀里,还在瑟瑟发抖,他们穿得太薄了, 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暖身子, 只能这样依偎在一起。
“哥哥, ”时间小声问,“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南极啊?”
沈时年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想睡觉。”
沈时年搂着他说:“你睡吧。”
时间真的是一秒入睡, 他眼睛一闭上, 顾炤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能感受到沈时年微弱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咚咚咚地非常嘈杂, 似乎有人在船上奔跑,还有人在惊叫。顾炤感觉沈时年的身体僵硬了,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
忽然,储存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匆忙地跑进来,进来以后就把门死死关上,还在把什么东西往门边挪,好像是要把门堵住。
时间被关门的声音弄醒了,轻轻地哼了一声,沈时年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好在那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声音。
储藏室里充斥着那个人剧烈而急促的呼吸声,没过多久门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折断,紧接着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响起。
时间彻底醒了,他说不出话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把他的嘴堵住,只能通过货物之间的缝隙往外面看。
那是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死死抵在门口,他惊恐地颤抖着,无助地望着天花板。
顾炤心里警铃大作……那个女人,该不会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吧?
没过多久,外面的人终于把门推开了,男人大叫起来,发疯似的大喊:“别过来!”
他好像就是刚才在甲板上说话的船长,手里拿着一把枪,有些偷渡船上确实会有这些武器,毕竟干的违法的生意,没准还会遇上海盗。
从门外进来的果然是个女人。
她逆光而立,穿着风衣,披散长发,高跟鞋声音脆响,一步一步靠近,却没先动手,而是扫视着四周。
男人吓坏了,慌乱之中扣动扳机,枪响震耳欲聋,数枚子弹尽数打在女人身上。
女人身上出现好几个弹孔,但她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伤口对于她来说根本就造不成伤害,连血都没流几滴。
但是她却觉得枪声十分吵闹,往男人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冷如冰川。
瞬息之间,男人的身体像皮球一样鼓胀起来,然后血肉溅开,死状和被绑在椅子上的孩子如出一辙。
她继续在储存室里寻找着,沈时年颤抖不已,尽量控制着呼吸,但是女人还是一步步地靠近。
这是他们的母亲,但是她浑身都是血,犹如修罗恶鬼一般可怖。顾炤能体会沈时年此刻的惊恐,他生活在一个扭曲的家庭里,母亲是杀人魔,父亲看样子也是饱受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他因为是哥哥而要处处保护弟弟,甚至带着弟弟逃离这个家庭。
但他还是个孩子啊,并不是十多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王牌猎手,他当然也会害怕,会对这个女人产生恐惧。
女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宝宝?”她试探着问,“你们在这里么?”
沈时年不敢说话,时间却一边流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很显然女人已经知道他们在这里了。
“为什么不回家呢?”她轻声说,“是因为妈妈做的饭不好吃么?”
女人在货箱前面弯下腰,看着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孩子,泪流满面道:“你们知不知道妈妈有多着急?下次不要乱跑了好不好,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妈妈说,妈妈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沈时年无力地松开手,时间的哭声再也掩藏不住,边哭边喊:“妈妈是坏人!”
女人伸出手,将时间抱起来,时间拼命挣扎着,咬她的手腕,她却不管不顾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安抚着轻轻拍打他的后背,问道:“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时间眼看挣扎不开,哭得越来越大声,沙哑地喊道:“哥哥说的……哥哥说妈妈是坏人,是魔鬼,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和哥哥一起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会卖队友呢!
沈时年从货箱后面站起来,肩膀发抖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女人看着她,温柔的神情一点一点消退。
就在顾炤以为他要大难临头的时候,女人却将时间放了下来,然后蹲身,抚摸着沈时年的脸颊。
“妈妈让你讨厌了吗?”她问道。
沈时年犹豫很久,摇了摇头。
女人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带弟弟走?”
沈时年凑近她,搂着她的脖子,忽然给了她一个拥抱。
“……Ich liebe dich。”
顾炤惊呆了,在场恐怕只有他才知道沈时年说了什么……这句话是德语里的“我爱你”。
顾炤是以时间的视角看着这一幕的,所以他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沈时年手里拿着一把削铅笔用的小刀。
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把刀刺入女人后颈。
女人并没有反应过来,沈时年连忙松开她的脖子,牵着时间就往储藏室外面跑,刚跑出去时间久摔了一跤,沈时年只好把他背起来。
顾炤觉得,按照沈时年这个身体素质,要是生在某个正常点的家庭,去学田径肯定能进国家青训队,这速度简直异于常人,不过也可以理解,他是在逃命,而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换成顾炤来可能比他跑得还要快。
两人来到甲板,入眼皆是一片血色,船上的人纷纷倒在地上,残肢断骸到处都是,可见女人登船时的惨状。
沈时年应该是想赶快逃跑,但是他没有想到此时船只居然已经离开岸边。
大雨冲刷着船上的尸体,雨血混合物流到他脚下,他站在船舷边,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海岸线。
顾炤难以想象此刻他心里该有多绝望。
身后高跟鞋踏着雨水步步紧逼,女人浑身湿透,她撩着湿漉漉的头发,手从后颈放下的时候还带着血迹,狂风怒吼着,她的眼睛逐渐冰冷。
沈时年盯着海面,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跳下去,且不说他会不会游泳,就算自己能游到岸上,那时间呢?
他自暴自弃地转过身,朝着女人问:“你会杀了我吗?”
女人歪着头,缓缓牵起嘴角:“怎么会,你是妈妈的小孩,妈妈怎么会杀了你呢?”
“那别人呢?”沈时年说,“你还会杀人吗?”
女人忽然大笑出声,表情扭曲而狠戾:“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怪物啊。”
“我不是!”沈时年双眼发红,吼出声,“我不想当怪物,妈妈,我不想,我不想……”
这是顾炤第一次听见他如此坦诚地说出心里的想法,然而这句不断重复的话听起来却是如此地悲伤和绝望。
他多想去抱一抱他,抱一抱这个拼尽全力反抗命运的小孩,告诉他你不是怪物。
这个时候,甲板上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串脚步声。
女人愣了愣,朝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
那人就站在不远处,身材高大,花白的胡子在暗黄的灯光下泛着银光,他穿着黑色的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手里却提着一把刀。
“母亲应该学会倾听孩子内心的想法,”他说,“他们是主赐予世间的礼物,并不是你的私有物品。”
“是你。”女人盯着他手里的刀,微微眯起眼睛。
顾炤也震惊了,他居然就是沈时年家隔壁教堂的神父!
神父的中文似乎不太好,表情也不是很慈爱,比起侍奉上帝的仆人来说,他更像是来替上帝惩罚恶魔的。
他举起刀,朝女人冲来,刀面银光闪过,速度快得惊人。
女人并没有躲开,而是伸出手,刀尖在接触手指的瞬间扭曲起来,“嘭”地一声,刀刃居然炸裂开,铁片飞溅地四处都是。
然而这却是神父的计划,铁片飞出去后并没有落地,而是悬停在空中,再次朝她袭去。
她被细碎的铁片包围了,身上出现无数个细小的划痕,不得已后退几步。
上一篇:查无此人 [刑侦]
下一篇:失忆后和沈先生隐婚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