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平时生活中感觉并不明显,但有的时候会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比如电视新闻播放到柏洛斯国王在某个节日庆典上的发言,沈抒庭会在画面切到身穿华服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冷不丁地说:“那是我父亲。”
简迟差点没拿稳遥控器掉在地上。
严格意义上说,沈抒庭的确是这个国家的王子。
高中的时候还好,比起王子这个怪异的头衔,圣斯顿的学生更将他视作一个高高在上的会长。但当沈抒庭回到柏洛斯,并且在首都大学开始主修艺术史的课程,简迟当天就看见了新闻头条有关于理查德王子的学业报道。
并不是HS那种站内论坛,而是一份摆在报亭出售的油墨报纸,附有沈抒庭下飞机时媒体拍摄的全身照。
简迟买下一份报纸,第一次意识到沈抒庭身份的敏感和特殊。
除了一起走在校园里偶尔会得到侧目,这种插曲在日常生活中没有带来过多干扰。简迟很少会多想,在交谈中从不会询问沈抒庭的家里,直到寻常的一个周五,沈抒庭主动开口:
“明天陪我回家。”
“好...嗯?”
当简迟意识到这个‘家’指的并不是沈抒庭平时居住的别墅,沈抒庭已经垂下冷冽的眼,补充了一句:“就这么定了。”
简迟:“......”
好在沈抒庭没有和父母居住在一起,否则根本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皇室成员拥有各自的居所,国王与妻子住在君主世代居住的斯纳吉宫,沈抒庭则住在圣伦斯宫,没错,那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宫殿。汽车行驶进主道穿过一大片草坪,简迟惊叹这座古老而威严的建筑,猜想哪里是沈抒庭的住所。车停在正门前,管家屈身拉开车门,简迟意识到他或许想得保守了一点。
整座宫殿都是沈抒庭的家。
“在想什么?”
沈抒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简迟面前,伸出手臂,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该下来了。”
简迟扶住他的手臂下车,刚一站稳就被沈抒庭改为挽住的姿势,想把手抽出来,被沈抒庭紧紧拉了回去。
“挽着我很见不得光?”
“...这里是你家。”简迟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扣了一顶帽子,小声辩解。
沈抒庭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他们不会乱看也不会乱说。”
简迟担心的不仅是这个,刚才沈抒庭的动作过于明显,不被守在门口的管家发现都难。
现在松手显得更加欲盖弥彰,简迟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跟随沈抒庭的步伐穿过长长的走廊,眼前的画面让他微微一愣。
穿着灰色过膝长裙的女人端坐在沙发,天生褐色的长发盘在头顶,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翻页的动作停在沈抒庭进来的一刹那,不知道她如何发觉,转过了头。
立体的五官布在这张混血面容,眼窝微深,高高的颧骨连接下巴,削去几分女性的柔美,增添英气。一双与沈抒庭如出一辙的祖母绿瞳孔锁定在两人身上,被盯住的那刻,简迟忘记呼吸,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抒庭时居高临下的审视与打量,别无二致地出现在女人的脸上。
不带恶意与温度,唯独让人感受到身份之间无法越过的鸿沟。
“姐。”沈抒庭打断了这场无言的注视。
女人收回目光,“人带回来了?”
两个人面对面说话时的模样简直像在照镜子,不同性别不同相貌,如同复刻的气质再找不出更像的第三人。
简迟捕捉到了女人那句毫不带意外的询问,仿佛早就知道他要来。
沈抒庭没有给简迟将疑问问出的机会,用最简短的语句介绍:“她是我的姐姐,沈心悠。”
一个与外表不太相符的名字,但很好听。简迟稀里糊涂地喊了一声‘姐姐’,不等反应过来,手就被沈抒庭握住,继而听见他不冷不淡地说:“这是简迟,我的男朋友。”
像是宣布一件重要但又不希望让人察觉这份重要的事情。
沈心悠扬了一下嘴唇,在简迟喊她姐姐的时候。轮到沈抒庭开口立刻恢复最开始的冷漠,轻哼一声,慵懒地靠坐在沙发椅背,“知道了,一样的话术你已经说了三遍。”
沈抒庭面不改色:“我是怕你忘了。”
“我只是大你七岁,不是七十岁。”
站在旁边的简迟不敢出声:“......”
这种说话方式是沈抒庭的家族特色吗?
大概是觉得不应该在第一次见到弟媳时表现地过分无理,沈心悠合起书放置膝盖,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笑容缓去第一眼带来的距离感,“理查德已经替我做了介绍,但我还是要亲自说一遍,我是沈心悠,你可以和理查德一样叫我姐姐,很高兴见到你,简迟。”
最后两个字自然而然地从唇齿流出,显然不是第一次叫出口,简迟合理怀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抒庭已经在沈心悠面前提过他很多次。问好后,简迟握住沈心悠伸出的手,惊诧地发现,对方站起来居然比他还要高上一点。
沈抒庭家族的基因无疑是极好的,所以当这张同样精致的混血面庞在眼前放大时简迟恍惚了一下,然后就被沈抒庭拦截视野,扯过他和沈心悠刚刚相握的手。沈心悠看上去毫不意外,轻笑着瞥过沈抒庭,弯腰拾起沙发上的书走向门外的方向。
“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需要什么告诉理查德或是佣人,晚餐见。”
两秒后简迟意识到沈心悠是在和自己说话,想要应声时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视线没有收回,脸先被转了过来,对上沈抒庭微暗的绿眸,简迟还沉浸在刚才稀里糊涂就见了家长的插曲当中,感叹道:“你和你姐姐长得真像。”
任何一个见过沈抒庭和沈心悠的人想必都会这样想,而沈抒庭的脑回路显然异于常人,眉心蹙了一下,“所以你要一直盯着她看?”
“什么?”
对视之下,简迟意识到一个荒唐的答案,忍不住道:“她是你的姐姐。”
“我知道,”沈抒庭说,“她让你叫姐姐,你就一定要叫吗?你没有叫过我哥哥。”
简迟觉得在这里和沈抒庭一本正经地讨论叫哥哥叫姐姐的问题非常蠢,还有一丝好笑。沈抒庭不那么觉得,他微垂下眸,像在脑海计算,最终得出结论:“你的确该叫我哥哥。”
这个时候,简迟已经选择性失聪地离开了房间。
一下午的时间完全不够参观整所宫殿,还好沈抒庭没有这个打算,随简迟想看哪里便陪他走到哪里,充当称职的导游。晚餐时间,三人坐在长桌旁,中间摆放着精美的烛台与插花,简迟难免拘谨,沈心悠显然是比沈抒庭更加优秀的引导者,询问简迟的家庭,生活,偶尔在沈抒庭面色发冷的时候带一下他的名字,重心依旧放在简迟的身上。
“第一次听理查德说起你,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沈心悠唇边挂着微笑,撑住下巴望着简迟的方向,“很惊讶,居然有人倒霉到被他看上。”
简迟捏了捏指尖,才没有当着沈抒庭的面表现出认同。沈心悠似乎看出什么,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理查德,去厨房看一下晚餐怎么还没有好。”
沈抒庭掀了一下眼皮,“想要支开我可以直说。”
沈心悠不置可否,“你要这样想也可以,赶快去吧。”
简迟第一次见到有人敢用这样的语调与沈抒庭说话,说是指使更加合适。更叫人意外的是沈抒庭除了抿平唇角流露一丝不满,没有任何违抗地起身离开。
沈心悠的声音换回了简迟的思绪:“他呢,有和你提起过我这个姐姐吗?”
想起这个,简迟生出一丝尴尬,“他和我说过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大概可以预料到这个回答背后不美好的回忆,沈心悠顿了片刻,沉吟:“理查德小的时候,我是一个很过分的姐姐,不明白这个称呼带来的责任,只是一味地带着个人情绪讨厌他。这种迁怒是没有道理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一个无知又自大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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