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两个字还没有打出,简迟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看过去前,慌张的‘对不起’已经连响三声。这下动静似乎打扰到正在与朋友聊天的贺潭,他瞥向那个男生,眉间的不耐短暂浮起,立即被笑意掩盖。
“怎么那么不小心?快点给简迟道一下歉。”
简迟说:“没事,他已经道过歉了。”然而那个男生还是只能听见贺潭的声音一样拼命地道歉。似乎有人在笑,绝对不是友善的笑声,简迟还听到有人提到了‘余晨’两个字,这个男生叫做余晨吗?
“好了余晨,没有听到简迟已经原谅你了吗?这么害怕的话就再敬一杯酒,态度真诚点。”
有人这样没所谓地提议,听上去像是一句玩笑话,可是余晨真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拿起来时手腕还在颤,低声对简迟说了一声‘真的对不起’,仰头艰难地一饮而尽。放下空了的杯子时,他的脸都白了一个度。
简迟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可是所有人都笑了,还有夸赞余晨‘好样的’,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讽刺。贺潭从始至终没有出来阻止,维持嘴角的弧度,简迟却再也不觉得这张脸像第一次看见时那样如沐春风,反而显得丑陋,一览无余的肤浅。
“简迟,你是不是也要回敬一杯?不然这样让我们余晨很尴尬。”
提议让余晨敬酒的那个人又笑着出声,这一次却将矛头指向了简迟,不难听出话中的蔑视。最开始认出简迟的男生皱起眉,似乎想要阻止:“算了,没这个必要。”
“你这么担心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简迟,想要来一出英雄救美。”
“你……”
这是简迟第一次面对季怀斯以外的PC,也是第一次发现,哪怕处于同一阶层,人与人之间依然划着泾渭分明的直线。
好比这个为他说话的男生自始至终没有被贺潭和其他人尊重,而身为BC的贺潭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依旧在暗中压制且领导着所有人。换言之,哪怕贺潭只要开口说一个‘不’字,这些人都不会这么过分地起哄。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简迟感觉眼下的场景很熟悉,这些人的目光像是他曾经被泼的那桶水,像是让白希羽被议论纷纷的帖子。眼前的男生正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简迟接下来的每一个举动对他来说都格外重要。
这些人在通过他霸凌余晨——这个认知不仅出现在简迟的脑海,同样浮现在余晨黯淡的双眼。
“不喝吗?余晨,你看你,态度也太不真诚了,垮着一张脸给谁看?简迟怎么能原谅你,还不赶紧再喝一杯好好赎罪?”
简迟的无动于衷磨灭了余晨眼底微弱的希望,他嗫嚅了一下唇,一句话也没有说,机械地又满上一杯酒,举起双臂后,一句‘对不起’正要出口,手中兀然一空,表情也随之滞在了脸上。
“我原谅你了。”
喝完杯里满满的酒,火从喉咙后知后觉地一路烧到胃。简迟放下杯子,眼前猝不及防地晕了一瞬,像是一段飞快略过的黑色胶片,这杯酒的劲头比想象中更大。
这时,贺潭及时将一杯水递到简迟手里,关心道:“喝点水缓一缓,看来你不太习惯威士忌。”
哪怕简迟无比抗拒贺潭给的水,仍然被强硬塞进手心,对方的手扶着杯底,推向简迟嘴边。过差的酒量让简迟已经有种漂浮的感觉,他摇头想要躲开,有什么冰凉无味的液体流进嘴里,水的滋味在酒后变得怪异非常。
“抱歉,我没有想过你不会喝酒。”
贺潭的声音在耳边有些虚晃,简迟推开他的手臂,刚一起身又被迫坐了回去,慢半拍后看着被拉住的手臂,“放开。”
“现在只过去十分钟,你可以再坐一会,如果让喝醉的你到处乱跑,万一出什么事,沈抒庭知道以后一定不会放过我。”
说完后贺潭笑了,让‘一定不会放过’这句本该满含担忧的话语一转为了耐人寻味的轻蔑。简迟的大脑迟钝地运转,终于发现从一开始就想错了的事情,贺潭和沈抒庭根本不是朋友。
他讨厌沈抒庭。
这彻底解释清了从前遇上贺潭时的那种异样。简迟不觉得这该完全怪他迟钝,贺潭先前的演技想必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难以轻易识破,何况沈抒庭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就算是和曾经的季怀斯走在一起,也很难让人想象他们会是朋友。于是简迟自然而然地将沈抒庭的冷漠归为对待朋友的特殊方式。
他根本没有朝现在这个方向猜想过,更没想到贺潭敢这样公然扣留他,不过显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围坐的一圈人里没有一个露出意外的表情,更没有人出手阻止。简迟不知道是那杯酒的后劲还是贺潭给他喂了其他东西,眼前的光影越来越混沌。身体似乎被人架了起来,简迟用最后一丝意识抓住了旁边的人。
“你帮,帮我去…楼下,找邵航……”
余晨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彻底呆住,没有给简迟任何反应。简迟又艰难地重复了一遍,他相信余晨这次一定听清了,可却依然畏缩地坐在那里,低头躲开了他的眼神触碰。
简迟的心一沉,被踉跄地带出一段路后,他越过贺潭的肩膀看见余晨身边坐上了新的人,就像刚才那样重新闲聊起天。余晨在给他们倒酒,没有回头,更没有准备起身的模样。
“他不会帮你,”贺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只会听我的话。”
“你在水里,加了……”
“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这句话几乎是贴着简迟耳边说,呼出的气息让简迟一阵恶寒,他仍然有模糊的意识,知道贺潭带他进了电梯,来到了三层,也许是四层。寂静彻底席卷了楼下的吵闹,简迟的身体失去了力气,只能任由对方带进卧室,门落上沉重的锁。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类型,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可以想象到你失去抵抗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
贺潭亲昵地摸上简迟的脸颊,宛若欣赏一件供他玩乐的物件。
“沈抒庭那个人很讨厌,眼光还算过得去。”
简迟想起办公室前遇上的男生,又想起刚才的余晨,费力地喘息,“你……真恶心。”
“恶心?”贺潭的动作一顿,轻笑,“也有人这样说过,不过最后往往是这种人最难甩掉。简迟,我可不希望你变成那样,那样就不可爱了。”
尽管简迟费力地挽回力气,还是抵抗不住贺潭逐步深入的悠哉动作。身上的衣服被一点点解开,简迟想要从床上下去,刚抓住床沿又被拽了回来。贺潭的呼吸黏在脖颈,简迟有种想吐的冲动,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对方的靠近。
“你……滚开。”
“还要口是心非吗……”
一阵几乎要将门击碎的敲打声打断了贺潭的话音,他停顿一瞬,不轻不重地‘啧’了一下,看上去没有起身的准备。短暂几秒的沉寂后,门口发出一声剧烈的动荡。外面的人在试图踹开这扇门——不管那是谁,简迟都为这个认知感到难以复刻的感激和期望。
贺潭似乎预感到无法再进行下去,低骂了一声。简迟身上的重量戛然一轻,久违涌进新鲜的空气,目视着贺潭走向玄关的背影。
锁被打开的清脆声过后,猛地传来一阵混乱的打斗,夹杂听不清的谩骂,毫无防备地充斥了整个房间。简迟不清楚过去多久,在这期间他一直费力地想要下床,终于在靠近床沿时翻到在地,透过地毯发出声低而闷的响动。
玄关处的动静越来越远,一道仓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简迟没有来得及抬头,猝不及防被拉入一个滚烫的怀抱,熟悉的气息驱散了贺潭之前留下的印记,简迟僵硬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简迟,你感觉怎么样?那个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邵航的询问夹杂低沉的气音,胸膛因为刚才的搏斗上下起伏,泄出来不及收敛的戾气。简迟第一次觉得这种阴戾出现得如此合适,再也不让人讨厌,努力出声:“还,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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